我们家族的神话
看完《少有人走的路》,确实感觉是上帝给我带来了启示,很多书看过以后,可能会在某段时间在头脑中存留,然而不会直接改变你的人生,那是因为你心里、头脑中的观念已经多年的沉淀,成为了你个人独有的文化了,很难以在短时间内就改变,只能长期潜移默化地将你自己的行为变为另一种习惯以后,可能慢慢的书本上的东西才会生效。然而这套书特别是《心灵地图》却是少数可以直接改变人的生命的书,当然可能不是每一个人。
在这以前,神话这个概念对我来说是很久远的一种文化现象,而且也只是属于国家、民族这种大范围的概念,然而却可以应用到每一个家庭,因为它对心灵的独特作用,所以反而能起到一些实际的效果,比如疗伤,我身边遇到的人里,极少数人的家庭是完美的,甚至谈不上幸福,即使是成长得比较健康的孩子,提起自己的家庭来也会有怨言,很多遗憾,然而我却没有遇到一个人,会将自己的家庭看成一个神话一样地去欣赏、去接受它,包括我自己,从来没有想到过神话的概念可以医治我自己,是的,作为儿女们一直受到的鼓励就是上进、勤奋,所以不由自主地这样来要求自己,也要求别人,总是希望有一天自己能有能力来改变这个不完美的家,让亲人的某些行为和性格更令人满意一些,所以多年以来就在研究着、分析着、甚至挑剔着、责备着、埋怨着,觉得自己长大了,父母可能在有些为人处事方面甚至还不如自己,比如待人接物的礼貌与教养,说话的方式,这样理性地、逻辑地去分析身边的亲人,只要他们还健在一天,对他们的有些习惯就倾向于忍受而不是怜爱,因为那整体的一副亲情图已经被分割成一小块一小块的了,可能在事隔多年以后,这一切再回想起来,那些不完美的画面却成了如此温馨的天伦之情,对当初的心态却是怎么也回忆不起来了,不理解为何会不懂得欣赏,不懂得珍惜,而至于遗憾,甚至伤心,然而逝去的一切却再也回不来了。
王尔德的名言,就是艺术创造生活。下次如果父亲在身边,他那急躁的脾气发作时,可不可以想到那个神话呢,那个郝思嘉的父亲,作者是用多么温厚而深挚的爱的笔触在描划他啊,其实我爸爸不就和他一样的性格吗?要是能多一些爱,可能就不仅仅只是忍受,可能会变成欣赏与疼爱了!而我们最多夸一句:哎,老小老小啊!好象很无奈一样!而我的妈妈,她也就是对我爸爸牢骚满腹,对其他任何人都能忍耐,只要在我们身边,就会时时听到她对爸爸的唠叨,搞得我们畏惧婚姻的原因,居然就是怕成为她那样的人,可是我为什么就偏偏在这种时候不能联想到古希腊神话里的母神赫拉呢?赫拉除了力量比我妈妈大得多以外,本质不是一样吗?吃醋、妒忌,可她却能得到凡人的崇拜,尊为母神,其实也不过是女人心性,心里面只牵挂着这个家,畏惧男人的背叛,担心孩子的命运,再大的天地,是不奢望的了.
最近爸爸又乘飞机赶回了重庆,他一听说我伯父(也就是他哥哥)病重,就没有一丝顾虑地准备着回去了!我伯父也有七十多岁了,是个很有“特色”的人。反正我对他的记忆就是教诲,那些年轻的岁月,我们是很珍视的,我以前一直把他当成鲁迅一样的人物,和蔼、可亲、深刻、公正,其实既是对他的误解,也是对鲁迅的误解!都是因为稚嫩的原因,主要是觉得他们长得象。他其实是个典型的“老革命”,或者说旧式知识分子,看到他,你就可以联想到以前私塾教育的老先生了,写得一手好毛笔字,逢年过节就会有很多人来请他写对联。不爱呆在大城市,只愿意常年呆在农村,(特别是老家),坐在家里守着寂寞,成天看古书,钻研那永远也不会过时的家谱。不管我在人生的哪一个阶段,比如考上大学啦,比如大学毕业啦,比如到外面闯世界了,他逢着机会就会和我们讲非常非常多的人生道理,记得有一次我从大学回家,刚到,因为比较困先在他那里落脚,他让我吃饱了以后就开始了循循善诱,主要是通过他的人生经历来告诫我们遇到一些什么事情该怎么处理,人生应当有一些什么样的气节啊,规则啊,人生该追求哪样的生活啊。大约实在是因为人生经历和经验太丰富,所以他一开始了训诫,就不要指望他停下来了,我那一次是听着听着就睡着了,而他却只顾着讲,都没有发现我在打瞌睡,我最后都不知道他到底讲了多久。但那个时候还很年轻,所以其实并不是不愿意听,其实还是很享受他那种关爱和慈祥的态度,耐心而温暖的话语让人如沐春风,他其实看年轻人喜欢听他聊啊谈的也是很有成就感与满足感的,主要是觉得自己是个爱与教育的施与者吧。
其实我到深圳那段时期就开始结束了我的叛逆期,开始有了自己的思想,所以他不顾时空地写来了一封长信,我就不再象当初那样完全地享受和接受了,开始觉得有些古板和僵化,感觉他对文学的爱和我自己的不一样,可能我古文功夫离他差得远,然而我有多少用多少啊(当然这也是吹牛的),也就是说我喜爱的是真正把书化到生活中,哪怕只读了几本书,希望能在人生中实践书上的哲学与思想或者说美,所以他在信中还附上自己写的一首古诗时,就是感觉离美与诗的境界还差一点,到最后看出来还是一应付生活的人,根本没有完全摆脱为生存而生存,虽然他总是在劝我们不要太看重钱,说他一辈子赚的钱也没有我一年赚的多,但却反而给人的感觉是要么理想化过了,要么就过于现实,或者说从背后体会到的真实还是过于现实。然而他从我的回应也感觉到,我不再是以前那个简单的孩子了。
伯父年纪超过六十岁以后,由于平生喜欢喝酒吃辣,胃病很厉害,有过几次大出血,亲人们都以为他的年月所剩不多了,可是他渐渐从古书中培育了一种对中医的爱好,学会了养生,后来见面的机会不多,他教诲的机会就更少了,所以都没有来得及听他讲中医养生,估计瑜珈之类也无师自通过,据他说,他是很懂山上的草药的,哪种药治什么病,他还会自己去采。所以他后来不觉地就把胃病给治得差不多了,人虽然始终清瘦,却比早年更为健朗,仍然善言谈。然而我感觉我们家的孩子受他影响(特别是我和我弟弟)比他自己的孩子要大得多,大约也是因为他不够生活,还是说他不爱我伯母,所以自己的儿子身上没有一点他的影子,即对中国古典文学的爱好,他们基本都从商挣钱,所以没有一个儿子理解他的世界,常常觉得他的举动十分不可思议。这不,这次回重庆,二哥家的嫂子和侄子就把他给埋怨了一大通,说一辈子存了个十万左右(他教中小学老师语文的),就拿去买老家(农村的一个高山区)的一片地,说是要恢复古老家族的原貌,比如修四合院啊,要和原来的一模一样,而且还要儿子们每人一个地方,愿意回去居住的就可以去住。我知道他和我爸爸一样,古老家族的衰落始终是心上永恒的痛,那曾经是一个旺族,但他们对其一直存在着深厚的感情,是我们所不理解的感情,毕竟小时候从来没有在那里生活过一天,也从来没有见过我的爷爷,其他亲戚也很少走动,相隔甚远,然而却是我爸爸常常一念叨起来就感慨伤心个没完的话题。
他们不理解为什么我伯父如此眷念那块偏僻的农地,后人也没有人再愿意去居住的,他们说如果把钱拿来在城里买一套房子,又可以住,又可以升值,多好。当然他们不可能把这件事想成一个神话一样地去看待和理解的,我只好给我侄子说,他年纪那么大了,或许这是他人生最后一个心愿了,不管看起来多么的不实际,但要清楚,人和人的世界的差别比你想象的要大得多,比如说,你们不是就不理解我为什么老是想读书、做学术吗?我不过是想走文人的路,没有赚太多钱的奢望,而伯父和我们年纪相差那么大,他的世界就更不是你能想像的了。侄子到底年轻,余下的时间就没有再怎么埋怨了,只是一提到伯父就说他是文人。
自然这次伯父病重,我爸爸说他的血小板减少到只有五个了,正常人有好几百个,可见希望是不太大的了,于是打算回去同他告别的,当然他还有一个决心,就是如果我伯父一时不会走,他是希望回去尽“孝”的,伯父是他们家的长子,他们的父亲去世早,所以他就成了我爸爸的父亲,我爸爸就是这样看待和崇拜着他的,因为他的儿子们都要忙着挣钱,没有一个人抽得出空来照顾他,我爸爸就打算把他带回我们重庆的家,照顾他的余生。两个老人人生经验自是丰富,然而却有着我们后辈不如的天真,比如容易冲动,我自家二嫂也是个爱讲笑话的人,说他们两一到重庆市,一玩得开心,就得意忘形,说哎呀,真是不错,重庆发展得这么好,我们要动员全家所有的人都搬到这里来生活。反正这样的话在好几个地方都说过的。或者呢,一直心里就有一些美好愿意,全家做教师的很多,各种科目都能教,就想办个学校,说是单是自己家族的人就可以满足师资了,比如我教英文,姐姐教音乐,爸爸自然是中文、历史、地理、音乐都能教的了,伯伯教中文,自家二嫂教物理,妹妹教美术,我妈妈还可以教小学生数学语文。他们一说起来就兴奋,这样的计划都提出来过多年了,可从来没有开始过。而且脑子里面的宏图大志丝毫也不比年轻时少,只不过两人外在表现不一样,伯伯是沉稳形的,虽然也爱讲,但比我爸爸安静许多,但虽然语速比较慢一些,声音比较低一些,但背后却还是体现出梦想和激情,我爸爸也是梦想多多的一个人,而且从外在就能看出他的冲动和激情,总是有太多计划等着他去实现,所以是生命力极其旺盛的一个人。
爸爸一提到伯伯的病就有些黯然,因为他的兄弟姐妹也就只剩下他的我伯伯了。我自有我的看法,觉得伯伯不太可能这么容易就去的,当初那么重的病不是都熬过来过吗?他的生命力可旺盛着呢。最主要的是,那些古书滋养了他的心志,我爸爸也只是年轻的时候有过文学梦,后来就不爱阅读了,我每次劝诫他有空的时候不要光拉琴,也要看书,他总是以眼睛不好来推脱,所以从内心世界来讲,伯父是比我爸爸要丰富得多了,所以心思也要细腻得多,人老了也容易计较后辈的态度,对儿媳的态度尤其敏感,所以那些嫂子们总要说他心多,小心眼,他也不太愿意和儿子们一起居住生活,他也不喜欢儿媳的小女人心性,其实他自己的妻子,也就是我伯母,就是典型的生活型妇女,除了生活方面他受她的照顾,却在其他方面一点也没有共同语言的,所以自然互相诟病,伯母去世多年,他还耿耿于怀,不知道到底是思念她呢,还是怨恨她。
但在把家族或家庭当成一个神话方面,我们这一代就远不如上一辈做得好了。大约我们总是倾向于把家庭与亲情肢解出来理性分析,不会象他们一样很自然地过日子,整个生活看起来有一种原始的混沌,觉得生活除了这个样子,还会有什么其他的样子吗?所以只要一家人在一起,就爱讲孩子们小时候的笑话,现在想起来其实那就是神话的感觉,长辈们是把它们当成故事和传说来讲的。比如我小时候极爱哭,一哭就不停了,有一次生重病以后,就再也不肯自己睡,一定要大人抱着睡、坐着眶,这件事就不知道被我父母讲过多少遍,一讲周围的亲朋好友就会笑着闹着将我给取笑一番,或者逢到现在的小孩子爱哭,就又会联想起我的小时候。当然闹笑话最多的自然是我弟弟了,小时候他长得很胖,又是我爸爸唯一一个儿子,所以他小时候那些传说一讲起来就更是津津乐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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