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过 春冬

像每一滴酒回不了葡萄，我回不了年少。——简嫃

白雪苍茫，朔风凛冽，岁暮天寒，冷若冰霜。

大地一片银白、洁净，雪花遮天迷地，如轻盈的玉蝴蝶，在空中舞，在风中飘……

那个冬天，刺骨与寒风充斥着人间，我站在纪念碑前，只身一人，看着它纷纷飘落。我伸出手，几片雪花随即落到我手上，在被我温热的那一刹那，它变消失了，就此陨落;恍惚间，带着它短暂的记忆，来不及告别人间，就奔赴命运的终点。

看着手中残留的几颗水珠，晶莹剔透，美丽而不可方物，心中却是难以言喻的悲凉。

那一刻，我才懂，降自世间，落地时便是它生命的终结，难怪，它如此眷恋空气的薄凉，如果，这也算是一种温暖。仿佛青春，总是充满着遗憾，不知不觉中，悄然逝去。

每当寒风渐起，它便自天而降，以最华美而不可思议的姿态临世，那些美丽的瞬间，就在片刻须臾，与时光擦肩而过，永恒地定格在人间。

从此，它的世界便不可一世的冰冷。

从此，我的生命里有了雪，有了故乡。

日升月移，草木荣枯，乌飞兔走，白驹过隙。时隔三年，再回故乡，却已是繁华落尽，物是人非。

刺骨的寒风依旧潇洒地呼啸而过，吹起苍穹白雪纷飞，吹断尘世繁华如梦，却吹不尽异乡儿女离愁衷肠。

我上学的地方离故乡很远，当我独自一人踏上火车时，才意识到，这漫漫旅途，我该如何度过……

如今回忆起来，便只记得自己靠着车窗，一边吃着泡面，一边放眼窗外。这一路过去，从南到北，从绿意盎然到遍地枯叶，从小桥流水到千里冰封，从无边丝雨细如愁到败叶填溪水已冰，只以为走过春秋冬夏，听遍宫商徵羽，却已是看尽世间百态，阅尽古今繁华。

黯然回神，面前的泡面，早已失去了温度。

花开花落，风雨如晦。不恨天涯行役苦，只恨西风，吹梦成今古。

下了火车，在出租车上与司机寒暄了几句，他对我说，听你口音，不是本地人吧!我笑了笑，没有回答，却是不知道怎样回答。我转头看见几只大雁在天空飞过，不留一丝痕迹，它们明年还会回来吧……

回到往昔的家，恍如隔世。曾经熟悉的小区，如今又是另一番模样。耀眼的蓝色代替了温馨的米黄色，顶楼外壁的瓷砖空缺了几块，剩下的也早已不复原来那般光鲜，不知当初它们掉落时，是否砸到过谁……

我放慢了脚步，走过甬道。我想，我的确是失望了。我为自己在火车上的兴奋与激动感到惋惜，这已经不是我远在他乡苦苦思念的故乡了，我不再熟悉这里。只是，我无从知晓，这里的人，这里的一砖一瓦、一草一木是否还记得我。

不远处，那片杂草丛生的荒地，依稀记得以前种满了丁香树，每到春天，便会引来群群蜜蜂，而我却躲得很远，那时的我是极怕蜜蜂的。

我轻轻地闭上眼，仿佛听到柔婉的风轻拂我的脸颊，听到紫丁香无声地绽放，嗅到那令人魂牵梦萦的清香，又仿佛时光倒流，我穿越时空，回到孩提时代。

那时的天空特别晴朗，那时的空气特别清新，那时的阳光特别温暖。我看到年幼的我与一群孩子追逐、打闹，看到我和她在江畔并肩散步，看到飞机缓缓升空如苍鹰般躲进云层，离我越来越远……看到春深似海，海棠堆积，看到岁月更迭，沧海桑田……

于是，我不敢睁开眼睛。

锦样年华水样流，谁明了，我怎样走过。

偶然一天，我登陆了许久不曾关注的QQ，险些忘记了密码。看着琳琅满目的头像，个个都亮着，备忘录里闪烁的那些往日里再熟悉不过的名字，一种迷茫感在我心头荡漾，想和朋友们聊天，却真的不知该说些什么。

进入了一个儿时密友的空间，不曾想她设置了访问权限，问题是她手机号码的最后一位数字是多少。我试遍了从零到九所有的个位数，没有一个正确。我在电脑屏幕前愣了一会儿，然后才明白，我和她已经不复多年前的亲密，站在荏苒的时光里，我们在彼此眼中变得陌生。

后来本想问她问题的答案，但转念一想，我还要看什么呢?想将她遗忘，一如遗忘那些斑驳的岁月……

我的初中同桌曾经对我说过，我们还没有见识到时间的强势。

层层的往事在岁月中沉淀，留下了无尽的回忆，化为生命中最美丽、又最伤感的一幕，令春风化雨，令盛夏冰凉。

世间万物，自有它生发、成熟，而后消亡的规律。时光流逝是自然规律，违抗一切，也难以违抗自然。所以，我们不必执着于纯粹情感，面对青春，才可以释然。离开故乡时，我再一次踏上了火车，却不知又将会看见怎样的风景……

【作者：玉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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