萍聚

清晨，我独自站在那条熟悉的街道的一边，观望一如既往熙熙攘攘的人群。市场依旧热闹，和那个下着小雨的午后并无两样，可原来那个小女孩和她的小摊却不在了。那本应站着那个瘦弱身影的地方现在空落落的，我心里忽然感觉少了些什么。

记得那是一个学期的最后一天。提着寒假作业的我一边为这一个月的假期做着打算一边左顾右盼。散学后的同学们相继离校，不过一会我便也站在校门外了。

连接学校和小区的是一个小小的交易市场，市场虽然不大，却格外热闹。但这时，我忽然看见了那个女孩。

她真的很瘦小，已经十分老旧过时的薄棉衣紧紧地裹在她身上，看上去有些滑稽而又惹人可怜。急而细密的雨丝不住地落在她的头上身上，打湿了她的衣裳。

女孩的身边架着一口小小的锅，不时传来丝丝红薯的甜味。而女孩戴着厚而笨重的手套，不时将冒着白色雾气的锅盖揭开来看看。

我一向对这样极端的贫穷带有莫名的畏惧之心，因而我只站了一会儿。但有那么几分钟，我确实是在观察她。忽然想起应该早些回家，我转身就要离开，却被女孩发现了我窥视她的奇怪举动——她朝我招招手示意我过去。

我稍微有点儿窘迫了。毕竟对她来说，像我这样一直观察她的人实在不会再有第二个。稍稍踌躇了一会，我方才走上前去。

近距离看她，她显得更瘦小。露出袖管的手臂细瘦得像一截干柴。整个人就像北国冬日悬于枝头的一枚冰棱，在冷风中有意无意地发着抖。

“你放假了，对吗？”

她的话着实让我感到有些意外。我本以为她会质问我的举动，或向我询问是不是想要红薯。然而她没有。她真的只是想问我这么简单的一个问题。

我点了点头，表示肯定。继而反问了一句：“你还没放假吗？”毕竟我们学校已经放假，别的学校不可能还在上课。

不想她却告诉我，她不读书。

有那么一阵子，我们沉默了。但很快她就打破了沉默，她说这个寒假过去了，家里人就让她上学。言语间透露着一丝愉悦。

我心里一下生起了许多说不出的感悟。看着她那双因快乐而流光溢彩的眼睛，我忽然也被打动了。

后来我们又谈了许久，内容早已忘得一干二净。但她对我述说时的那种快乐的神情却一直历历在目。也许在一个陌生的城市里遇到一个倾听者，对于这个贫苦不堪的小女孩来说已经让她十分满足了。

那天晚上，我将这件事写进了日记，小心翼翼地将它锁了起来。但未曾想到，我与那女孩见过的第一面，竟也是最后一面。

寒假过去，我再没见过她。原本支着小锅的空地上，摆摊的商贩早已换了又换，而如今又空了出来。也许她已经背起书包坐在教室里学习了，抑或是别的什么原因？

头一回，我心里对一个萍水相逢的女孩有了牵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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