追风的人

一

“毕业了，去哪儿？”这是上大学时大家经常谈论的话题。

大家把这个话题当作茶余饭后的闲谈以对冲无聊的时光。在那个纯真懵懂的年代，变化莫测的年代，宿舍里的兄弟不是忙着谈恋爱，就是忙着打工挣钱。关于未来，一天一个想法，甚至上午和下午的想法都不一样。但是，在我们兄弟中，只有一个人没有动摇过。他的理想很简单，去云南当老师。当问他为什么？他会说：“北京太大、太喧嚣，没法子让自己静下心来思考；而且云南是我父亲插队的地方，我想去看看那儿到底什么样。”至于静下心来思考什么？他始终抬头望着远方不回答。

他就是主爷，一个彻底的理想主义者。主爷的外号来自于他威猛的外表，久而久之，大家已经忘记他原名叫什么。

他插队的父母从云南回京后，一直在北京一家石棉厂工作。长时间在粉尘污染的恶劣环境下工作，母亲早早地得了尘肺。在并发症的折磨下母亲经常需要住院，从高中时代主爷便开始了夜间陪护母亲的工作。到了大学，他母亲住院更加频繁。大二的时候，他几乎就没住过学校。当我们兄弟在宿舍里玩游戏、胡闹，享受欢乐的学生时光的时候，他却承受着一个真正的男人应该承担的东西。所以，在宿舍里，他显得格外成熟，甚至世故。当我们谈论哪个姑娘正点，哪个游戏好玩，哪个毛片好看的时候，他除了玩塞尔达游戏，更多的是谈论医院里遇到的形形色色的人。

二

一眨眼，大四了。找工作，写论文，大家都忙了起来，似乎荒废的四年时间都得在毕业前补上。只有主爷很淡定，好像毕业和他没多大关系。每天仍然晚上去医院，白天不慌不忙地回到宿舍，玩一小时的塞尔达，然后去图书馆看书写论文。谈到未来，他仍然坚持要去云南。一次聚会，兄弟们劝他别去了，毕竟他母亲身体不好，需要长期照顾，而且，那里人生地不熟。他不反驳，也没有表示同意，只是安静地望着远方。

记得那是一个星期天，百无聊赖的我正在蒙头大睡，突然接到主爷的电话约我出去吃饭。来到饭馆后，他没说什么，低着头。菜上来了，他只顾一个劲地吃，一句话也不说。我们喝了很多酒，他与我碰杯后一杯杯地咽下。“我去不了云南了！”他突然大声说。我当时有些醉了，不顾周围诧异的目光，便惊讶地问：“为什么？”他说：“我妈说了，我要去云南她也没法活了。”“哎，人生不如意事十之八九，你别着急，等过两年你妈的身体好转了，找机会再跟她说说。”“你不懂，尘肺这东西可不是一般的病，人说没就没，要是再加上精神的刺激，就更不好了。”说完，他自顾自地喝着酒。

那天晚上，我们都醉了，说了很多关于人生理想的话题。之后的一段时间，他变得消沉，彷徨，很久没找到工作。最后在街道办找了个登记常驻人口，日常巡视之类的工作。他并不喜欢，但离家近，能更好地照顾家里。过了一段时间，他辞职了。似乎，稳定的工作和安逸的环境并不是他想要的，他想要的是实现他的梦想，到需要他的地方去。

三

过了半年，朋友介绍他去一家民营培训机构当老师，也就是人们通常说的“奥数培训班”。他数学非常好，教小学奥数不成问题。最重要的是，他想去云南也是当老师，这样正好可以实习一下。于是他的生活态度开始变得积极，聚会时话也多了，烦恼似乎离他也远了，还经常劝说当时不得志的兄弟。

后来我们很长一段时间没见面，只是通过电话联系得知他已经成为那所培训学校的业务骨干，每天的课程排得很满，而且还接了几个家教。假期期间，他去了一趟贵州当志愿者。虽然不是云南，但是云贵高原，地势和气候都相当，这件事足足让他高兴地炫耀了好几个月。

如今的主爷，参与了一项慈善项目，每年夏天的两个星期，都要去云南义务支教，这既能从某种程度上满足他的理想，又不影响他照顾家里，他比以前更乐观了，见面时总是不停地说起他去支教的那些村子。

虽然主爷不算一个成功的人。但应该是一个幸福的人。生活就是这样，只要你不断地追求，就算不会成功，至少也不会太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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