卖土豆的老大爷短篇小说/女儿作品

那天，爸爸突然说要带我们去“钱柜”玩。爸爸说，“钱柜”可以唱歌，可以吃自助餐，挺划算的。我有些不信，因为这样的话他已经说过几次，最后总以种种原因而泡汤。 然而今天看来是真的了。爸爸关闭了电脑主机，推掉了同学饭局，走出小区拦了一辆出租，我们一家便直奔“钱柜”而去。 街上行人如织，车水马龙，夹杂着阵阵的小贩叫卖声。一种熟悉的味道飘了过来，辣的、麻的、香的，考验着我的味觉。循味而至，烤肉串的青烟先窜了过来，袅袅娜娜地移动。母亲说别吃那东西，不干净，再说马上就到“钱柜”了，你爸说那里面管饱，兴许也有你喜欢吃的烤肉呢。 吞咽了一下口水，把头扭过来，目光尽量不与烤肉接触。这时一个老者走了过来，满脸堆笑，向母亲搭讪。老者腮上的皱纹尽量往中间集中，像柏树的纹理一样向上扭着，透着浓浓的沧桑。 “——要洋芋（土豆）吧？自家种的，便宜卖哩。”老者嘴角回凹，眼睛抿成了一条线，挤出一些苦巴巴的笑容。 “走吧。”我拽了一下母亲的衣角，眼光斜睨过去，与卖菜人的目光相遇，那人忙低了头，不与我对峙。 “便宜哩！不买也可以看看啊！”母亲优柔寡断的样子给了老者一线希望，他从三轮车上拿了一颗土豆，走了过来。 三轮车上堆着几个鼓鼓囊囊的编织袋，看样子他刚进城不久。老者头戴草帽，身穿深蓝色中山服，里面的衬衣黑乎乎的，一股浓浓的汗腥味窜了过来。 “多少钱一斤？”母亲接过土豆仔细端详，随口问道。 “哎呀走吧！我们今天不是买菜来的！”我瞪了一眼卖菜的人，心想你走错地方了，卖菜应该去农贸市场才对，这哪里是卖菜的地方啊！ “八毛钱！——你看，这么好的洋芋，只要八毛钱呢！”老人又拿了一颗，殷勤地让母亲看。 “土豆是好土豆，只是我们住的离这里很远，买了怎么回去啊？”母亲说。 “这个没关系，你买我送。要得多，这个价钱还能商量呢。”老者说完就从车子上拿下了秤。 “七毛钱，我要一袋子，你给我送回去。”母亲说。 “你还真买啊？我们还要去钱柜呢，你让人家送到哪里去? ”我有些生气了。 “土豆真是不错，只是我们还要玩，不知什么时候才能回去呢。”父亲说。 “没关系。你交点定金，我送过去等你。”老者说。 母亲和父亲交换了一下眼神，似乎不想放弃，却又觉得不现实。 “这样吧，我给你五元钱定金，你送到科技路太阳小区3号楼2单元，等我们回去给钱，怎么样？”父亲见母亲犹豫，于是掏出5元钱来。 说实话，我们一家人都喜欢吃土豆，一天没有都不行。可是这东西这两年价格一路上涨，母亲每天从小区对面的菜市场回来都要嘟囔。今天算是碰到便宜货了。 “行！你们挑一袋子吧。”老者说。 这时，三轮车旁已经站了几个人，都是家庭妇女。她们听说土豆这么便宜，于是一下子便将其余的几袋瓜分了。最后来的一个妇女没买上，惋惜得直摇头。 “嘿嘿，我这就给你们送去吧。”老者收了钱，满脸的皱纹舒展，向四周扩散。 “能找到地方吗？”父亲问。 “鼻子底下长着嘴呢，找不到我可以问啊。”老者说完骑上了三轮，脚上一用力，人便前去了。 “老爸，你上当了。”进了钱柜，我说。 “咋会呢？我看那人挺老实的。”父亲说。 “哼，太阳小区那么远，他能给你送去？！再说了，这土豆要的人很多，刚才你都看见了。”我说。 “呵呵，权当扔五元钱吧。咱们唱歌。”父亲似乎也觉得不可思议。 “——都怪我，五元钱扔得响也不响。”母亲立即就后悔了，表情有些懊丧。 “哈哈，不听小人言，吃亏在眼前……嘻嘻！”看到母亲沮丧的样子，我洋洋得意。——谁让你不听我的话呢？ “不说这个了，权当给那人支助5元钱。农村人到城里卖菜，不容易呢。”父亲似乎很无所谓，拿起麦克风唱了起来： 我的故乡并不美 低矮的草房苦涩的井水 一条时常干涸的小河 依恋在小村周围…… 歌声沙哑低沉，一家人的情绪很快被调动起来。大家都忘掉了刚才的不快，全身心地投入到娱乐中去了。 一晃几个小时便过去了。走出钱柜，天已经黑了。父亲说这种地方消磨时间真快，以后还是少来些为好。我说里面那么多人，人家咋不嫌消磨时光呢？父亲说人家都是有闲阶层，你们现在还在上学，偶然出来放松一下可以，不能跟人家比！ 月亮出来了，给整个城市罩上了一层神秘的色彩。回到太阳小区的时候大家都觉得有些困了，母亲说洗完澡就睡觉吧。 “你们回来了。”走到单元口的时候，一个人迎了上来。我们都一愣，定睛看时，原来是卖土豆的老大爷。老人大概坐久了，腿有些一瘸一拐。三轮车就停在跟前，上面搁着那袋子土豆。 “——你一直等在这里？”我感觉十分诧异。 “嘻嘻，中国人说话算数，我说给你们送来嘛……”老人像完成了一件很大的壮举，淡淡的月光下，一脸轻松的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