冻凤秋：传统文化深处的诗意呼唤
一位90多岁的长者说，中国古人作诗，是带着身世经历、生活体验，融入自己的理想意志而写的；他们把自己内心的感动写了出来，千百年后再读其作品，我们依然能够体会到同样的感动。这就是中国古典诗词的生命。她从教七十多年，诗词几乎成为她的信仰，她生命的支撑，虽“一世多艰”，仍“寸心如水”。她曾挥笔写下“书生报国成何计，难忘诗骚李杜魂”的诗句，就是要将诗词的美讲给国人听，讲给一些被一时短浅功利和物欲蒙蔽的年轻人听。她说，“我平生志意，就是要把美好的诗词传给下一代人。”她在讲授诗词时特别重视诗歌的感发作用，那是一个生命对另一个生命的感动与召唤。这种生命是生生不已的。所以她说，古典诗词绝对不会消亡。她是诗词大家叶嘉莹先生。一位70多岁的学者说，如果德国是“哲学的国度”，那么，中国就是“诗的国度”。尽管世界上每一个国家都会拥有让自己民族引以为荣的诗人、视为瑰宝的诗篇，但是，恐怕没有一个国家像中国这样，在自己漫长的历史年代中拥有如此多的优秀诗人，拥有如此多的美妙诗篇。他说，我一直坚信，汉语言就是一种诗语言，一种最富含诗性的语言。他是文艺理论名家鲁枢元先生。是的，我们都生长在这伟大的诗词国度里，我们的生命浸润在这诗性的语言里，无论我们是手握毛笔、钢笔，还是敲击键盘和手机屏；无论我们是在为小家的幸福富裕而奔波忙碌还是为家国的平安富强而尽职尽责；无论我们是看着娱乐节目哈哈大笑打发闲暇时间还是享受诗书茶画相伴的静谧时光，那个传统文化的宝库一直都在，它丝丝缕缕浸润在我们的血脉里，等待被唤醒的时刻，或者说，它在等你安静下来，听到它的呼唤。我不知道诗人海盈是从何时起听到这诗意呼唤的。见到他的时候，在他低调谦逊的眼神里，在他儒雅温和的轻声细语里，已然看到一个生命对于自身的修炼。我想，这本古体诗集《且行且歌》便是他修炼的成果。那天是2017年12月17日，中原风读书会走进郑州大学。在新校区宽敞明亮的图书馆，在最有青春朝气和诗歌气息的地方，在埋头读书的青年学子中间，高金光、何弘、张鲜明、单占生、冯杰、刘先琴、孔祥敬等我省近40位作家、评论家、诗人、学者一起围绕诗人海盈的诗歌创作，畅谈诗与本真，诗与生活，诗与传统文化，诗与当代人的精神建构。我听到他们那些温暖的话语，是欣赏，是爱护，更是懂得。他们看到诗人内心的明亮，那些古体诗是从热气腾腾的生活中来的，没有佶屈聱牙，不是勉强凑韵，他以一颗赤子之心、童心、初心，及时捕捉住了那些鲜活的瞬间，那些稍纵即逝的感受，那让他念念不忘的故乡和往昔，那沉淀在内心深处的智慧和思索，那盈盈在握的雅趣、柔情和忠诚。忙碌的工作间隙，出差途中，他小心翼翼地把这些短小的诗行，写在纸片上，记在手机里，然后分享到微信朋友圈，忐忑不安地听取友人的点评。他敬畏，他真诚，他痴迷。这样就足够了。如果写诗让一个人宁静致远，冲淡来自生活、工作的压力，让他的精神状态始终处于愉悦向上的境界；如果写诗能祛除一个人的浊气世俗气，涵养他的静气书卷气；如果在诗中，诗人始终呈现的是崇高、纯澈、干净的元素，在为这个社会增添真善美，你怎么能不为之鼓掌，赞美呢？不仅如此，我们还要大声呼吁，希望更多人来读诗、写诗，因为一个伟大的时代，应该有诗，有梦，有远方；因为对于忙碌的现代人来说，以这样的方式寻找与传统文化、与古人风雅精神生活的一种衔接，无疑是当下安顿心灵的极佳方式。正如诗人海盈在一首诗中写到的：“人生有诗/一如秋夜有月千里婵娟/人生有诗/一如空山雨后踏歌徐行。”且行且歌，一边生活着，一边歌唱着；一边生活着，一边发现身上的诗性。青春年少时，谁不曾诗情洋溢呢？那个叫海盈的少年，不知从谁手里拿到了一本发黄的书，没有封面没有封底也没有扉页，只管硬着头皮读。影影绰绰地，慢慢懂了一些。那是本《三国演义》。他如饥似渴地把书中的诗词，几乎全部摘抄下来。这是传统文化带给他的最初滋养。青春时，他写了一些诗。后来，忙于学业，工作，他搁下了笔。时光匆匆，很多年过去，终日为家国之事忙碌。某一天，也许是长久以来的心志激发，也许是灵感袭来，那些古雅的意象附着在他的所见所闻所思所想，汩汩而出，生机勃勃而又情意绵长。当写诗成为他的精神寄托，成为他修身养性的路径，成为漫漫人生的依托与动力，成为生命存在的内涵，他的人生状态忽然就不一样了。他已经踏入了一条叫作文学的河流，诗的河流，传统文化的河流。这是他的幸运！我们看到身边太多人，已经自觉地靠近传统文化，习读传统经典。那一座座古典文化、文学艺术的高峰，让人高山仰止。走进去，理解那些经典，就是理解不同时代那些优秀写作者的生命状态，就是寻找一种生命更深层的呼应，就会生出更多的同情与关怀。如果可以且行且歌，那么至少会给这个时代留下一份鲜活的、色彩斑斓的记录。那天的读书会，满满的三个半小时，沉甸甸的分享。郑州大学文学院的10多位学子也在认真地聆听。我们欣喜地得知，当代大学生写诗的热情高涨，他们成立了多家诗社，写现代诗，写古体诗，切磋会友。是的，诗人海盈不孤独，大千世界，芸芸众生，会有不少知音，会有后来者。愿更多人聆听到传统文化深处的诗意呼唤，拥有诗心，与诗相伴。（本文刊于《河南日报》2017年12月27日第11版中原风副刊） 责任编辑：系统管理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