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节遐想·闵行报
这个日子,就像是一座古桥,保持千百年来的古典式样和繁琐的细节,两旁竖立着年份的栅栏,让所有的过客凭此远眺,看时间的水从脚底下怎样潺潺流逝,人生的路如何从山背爬过来,到此形成节点,又远远地即将奔向天涯。
而爆竹响时,灯心开花时,我竟变成了一个老人。摇曳着一头白色的芦花,放纵着一脸千年的苔藓,却不担心鞋子趿拉、袜子趿拉,我爱穿什么就是什么了不必像儿时非得等到这个日子才能穿新衣。拎着一根想象的龙头拐杖,迟疑着,把左耳朵贴在左侧的“栏杆”上,却疑惑过去一年的“乒乒乓乓”的落地声,或者那只是我的耳鸣嗡嗡。然而,右耳朵里,却又骤然响起了日子们热烈的喧嚣,那是新的一年,新的日子,殷殷然如雷鸣,也似海啸般摧枯拉朽……
抬望眼,天上除了火花,还是花火。而从未演过戏、登过台的我,此刻却尽可以无拘无束地在心中演出:扮一个牧童;一个渔樵;一个春闺中的小姐;一个替父从军的花木兰;一个驰骋疆场的穆桂英……想是什么就是什么了,这时候我可以“捏造”自己的一生——只因为未来还没有真正到来,过去还没有真正过去。
此刻,也仿佛能听见天上的声音,轰轰烈烈、红红绿绿……想“往事越千年”与“一万年太久,只争朝夕”诸如此类的话,其实互相并不矛盾,就我们处在现在的“现在”而言,看过去与未来,应该会大不一样。
身边仍有一群孩子在跑着、跳着,但我看他们很陌生,啊哈,是00后,以及10后了!而一个苍苍老者在使劲喊着什么?
我不会就是那个老人吧?但那句睿智的话肯定不是我说的,是早就有人说过了。还记得吗,反问的,有力的,必须加重点号的一句:冬天如何了,而春天还会远吗?
花坛里茸茸的细枝,还在脚爬、手抓地低头、鞠躬、致敬———哦,正在努力中啊!什么时候它们都没有死。而满天澄蓝、泼地草绿的景象,似乎就在明天,或者明天的明天,便会撞破眼镜片儿,穿越而来。
在一个既长又短的特定心理时刻里漫游,处心积虑地体会着看的快乐、听的快乐、嗅觉的快乐、尝味的快乐;瞻前顾后的快乐、蹒跚的快乐,慈祥的快乐,慢慢老去的快乐,乃至于一呼一吸的快乐。
拂面感觉的,不是季节降帆的冬风,而是升帆中的春风。就在热闹的饭桌上,在热力四射的祝福声中,我们已一起走进了下一个暖暖的春天里。
作者系中国作家协会会员,上海作家协会创作委员会委员,著名诗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