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生 很高兴遇见你——献给母亲的经典散文
如果父亲到外面喝酒彻夜未归,在夏日的夜晚,母亲就会搬着藤椅坐在晒谷场说故事给我们听,讲虎姑婆,或者孙悟空,讲到孩子们都睁不开眼而倒在地上睡着。有一回,她说故事说到一半,突然叫起来:“呀!真美。”我们回过头去,原来是我们家的狗互相追逐着跑进前面那一片芒花地,栖在芒花里无数的萤火虫霍然飞起,满天星星点点,衬着在月光下波浪一样摇曳的芒花,真是美极了。我再回头,看到那时才三十岁的母亲,脸上流露出欣悦之情,在星空下,我深深觉得母亲是那么美丽。那一夜,我们坐在母亲的身旁,看萤火虫一一飞入芒花地,最后,只剩下一片宁静优雅的芒花轻轻摇动。不久前,我回到乡下,看到旧家前的那一片芒花地已经完全不见了。童年时候陪伴母亲看萤火虫飞入芒花的情景,在时空无常的流变里已不再清晰,只有当我望见母亲的白发时才想起这些,想起萤火虫如何从芒花中霍然飞起,想起母亲脸上突然缩放的光泽,想起在这广大的人间我唯一的母亲。——林清玄《飞入芒花》家,是为你遮风避雨的小屋妈妈,是沧桑岁月所有的安顿在贫瘠时光中连接起最富裕的亲情月季花开了,儿子回来了孙犁母亲生了七个孩子,只养活了我一个。一年,农村闹瘟疫,一个月里,她死了三个孩子。爷爷对母亲说:“心里想不开,人就会疯了。你出去和人们斗斗纸牌吧!”后来,母亲就养成了春冬两闲和妇女们斗牌的习惯,并且常对家里人说:“这是你爷爷吩咐下来的,你们不要管我。”麦秋两季,母亲为地里的庄稼,像疯了似的劳动。她每天一听见鸡叫就到地里去,帮着收割、打场。每天很晚才回到家里来。她的身上都是土,头发上是柴草。蓝布衣裤汗湿得泛起一层白碱,她总是撩起褂子的大襟,抹去脸上的汗水。她的口号是:“争秋夺麦”、“养兵千日,用兵一时”,一家人谁也别想偷懒。抗日战争时,村庄附近,敌人安上了炮楼。一年春天,我从远处回来,不敢到家里去,绕到村边的场院小屋里。母亲听说了,高兴得不知给我准备什么好。家里有一棵月季,父亲养了一春天,刚开了一朵大花,她折下就给我送去了。父亲很心痛,母亲笑着说:“我说为什么这朵花,早也不开,晚也不开,今天忽然开了呢,因为我的儿子回来,它要先给我报个信儿!”一九五六年,我在天津,得了大病,要到外地去疗养。那时母亲已经八十多岁,当我走出屋来,她站在廊子里,对我说:“别人病了往家里走,你怎么病了往外走呢!”这是我同母亲的永诀。我在外养病期间,母亲去世了,享年八十四岁。——孙犁《母亲的回忆》世界上最珍贵的东西不必费力寻找一直在你身边别等消失不见,才牵挂怀念活到今天,我只欠母亲赵鑫珊一天下午,我在马家巷大院内同一群少年玩耍。 “赵鑫珊,通知书!”邮递员的叫声。我拆信的手在颤抖。旁边围观的少年首先叫了起来:“北京大学!”我看到母亲的表情是满脸堆笑,为儿子的胜利。第二天,母亲为我收拾行装。一共带两个箱子,一条绣花被子。她把一件件衣服放进箱里,并用双手抚平,泪水便滴在衣服上。“妈,你哭什么?我考上了,你应该快活才是!”我这一说,妈妈的泪水流得更多,但她没有解释她为什么哭。母亲不善言辞,她预感到,儿子这一走,在娘身边的日子就不会多。母亲的预感是对的。大学六年,我一共回过三次家,加起来的时间不到两个月。母亲去世后20年,大妹妹才告诉我,我去北京读书的头两年,妈妈经常哭,以至于眼睛受伤,到医院去看眼科。听妹妹这样述说往事,我发呆了好一阵子。我后悔我给母亲的信很少且太短。在校六年,我给母亲报平安的家信平均每个月一封,每封不会超过300个字。我这个人,活到今天,谁也不欠,只欠我母亲的,没有能在她身边侍奉她,使我深感内疚。——赵鑫珊《我只欠母亲》本文由淘宝精品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