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石文坛何祥生的散文《家乡的兰草花》
原标题:[黄石文坛]何祥生的散文《家乡的兰草花》
`
何祥生,男,1960年3月出生,阳新枫林人,华科大在职研究生学历,主任记者。1980年参加工作,1987年开始专职从事工作,30多年来,发表稿件200余万字。偶尔发表散文作品,其中《言而无信》在湖北日报1998年全国性改革开放征文中获得第二名。
家乡的兰草花
一
坐落在鄂赣交界的湖北阳新,虽然距武汉有一百多公里,在2月份甚至3月上旬,仍属于疫情高风险地区。我家乡枫林镇月朗村月朗庄,距县城又有40公里。今年的正月到了下旬,在家人员仍非常多,然均听党的话,宅在家里,来往不多。
我除了做劝导工作、网上听课、陪孙辈嬉耍外,便是侍弄庭院及花草。有些草木经不起寒冷,或落叶,或枯萎,然放在电视机旁的一盆兰草花却四季常青,耐温,耐寒,耐旱,耐寂寞。这是我前年从山上挖回来的,当时开了两朵兰花,挖回来栽在盆里,花谢而叶不改色,墨绿墨绿的,纤细纤细的,或昂扬向上,或披成伞状,颇有气质。看到盆里泥土已干枯,顿生愧意,便拿来水壶浇水,方才安心。
一天黄昏,天色已有点模糊,路灯还没有上岗,门口路上几乎没有人行走,前边山上扎杠鸟已在呼叫,声音有点凄惨,猫头鹰也在发出“咕咕”的叫声。只有路边那港中流水在坚持哗哗地流,尤其是从华冲水库流出来的水,有近两米的落差,通过水管汇入港中,那响声倒是给寂静的家乡一点暖音。
我们全家八口正在吃饭,突然,大门被推开了,走进来一个老太婆。我定睛一看,论辈份,是我嫂子,已过米寿,接近90岁了;论关系,是我师娘,她于前几年已故的丈夫何朗清是我的启蒙老师,我的学名就是他给取的。我立刻放下饭碗去迎接她。见我过来,她却退到大门外,只见手中用塑料袋装着鸡蛋。她说:“我送点鸡蛋给你孙子、孙女吃。我只有三只鸡婆,眼前只有一只鸡婆生蛋,我积了10个鸡蛋。等三只鸡都生蛋了,我再送点来!”边说边要递给我。
我听后非常感动,但怎么也不敢接。她有5个儿子,但由于生活习惯不同,她不愿跟任何儿子一起过,儿子们便安排了四儿媳在家照顾她,但她喜欢一个人单独生火做饭,吃软食,她更需营养,我怎能收呢?!见我不接,她生气了:“难道你嫌少?原来我跟你母都是好姊妹,看到你今年儿孙一起回来过年,我很高兴,也只有这几个土鸡蛋给你们吃!”我是受之有愧,却之不恭,最后还是接了。
待我送她到院子门口时,路灯已亮。她拒绝我送她,让我赶紧回桌吃饭。我心想:别看她老,其实脑子非常清醒,她选择在这个时候送来,也是怕路上碰到人不安全。
我母亲去世28年了,父亲晚两年离开这个世界,也有26个年头了。自父亲去世后,我就没有回老家过年,以致房屋都快垮了不能住人了,直到2018年新房子竣工才回来过年。
今年这个年是我参加工作40年来在家过得最长的一个年,自去年腊月廿九回家,直到3月16日才去阳新一趟。由于没有思想准备,一件棉袄穿了两个月没衣换,蔬菜除了院子里种了点萝卜、白菜外,再没其它青菜了。
危难时刻,让我真正看到了乡情的浓厚、醇朴,疫情重,乡情浓。可以说整个湾子的菜园地成了我家的自留地,只要我家需要,只要我们喜欢,我可以到任何地里去采摘任何青菜。我家对面畈边上的地里一片青,都是宗亲们种的,有萝卜、小白菜、大蒜苗、茼蒿、青葱等等,我们到大牛家采过小白菜、大蒜苗、茼蒿、青葱,到庚兴、何生家采过萝卜,到金发、秀美、水英家采过小白菜、大白菜。
人贵有自知之明,人家也都是家大口阔,有的女婿或外甥来辞年或拜年的都不能回去了,一家十几口吃饭的比比皆是,采了一两次,就不好意思再去采了。他们见状,就干脆采摘好送过来。秀美家送了两次大白菜,还有红苕。庚兴哥家14口人吃饭,他还要为我家送大米、红苕、苕粉、腊肉等,他家实在没什么菜吃了,曾经打了两次豆腐,每次都要给我家送几块来。先兴哥自己患肺气肿,还嘱咐喜云嫂送来豆腐、酸菜;癞子家17人吃饭,两个月要消耗多少粮食和蔬菜可想而知,可有一天宝珍嫂硬是用手推车送了一车来,有红苕、苕粉粑、酸菜、印粑、酸笋、豆腐乳、萝卜干等;隔壁的喜莲嫂怕我家不会弄,也是将苕粉搞熟成一块饼状从后门送来。秀明家大部分时间在县城住,没有青菜,就送来了干粉、油面、干笋等干货。国平哥也在县城住,没有蔬菜,见我家有柴火厨房,便亲自挑了一担存了几年的干柴给我烧锅巴饭吃。
有一天,我到山上放风去了,只有儿子、儿媳和亲家母等人在家,有个人送菜来,他们都不认识。待我回来后,儿子将她的形象描绘给我听,说是讲的江西话音,有点高,穿件红棉袄。我怎么也猜不出来,便责怪我儿子“怎么不问名字呢?吃了人家的蔬菜还不能领情!”几天后,我们在吃晚饭时,金英嫂从后门送菜来了,儿子便说前几天就是她。其实她家也是在外打工的,家里种的菜并不多,她丈夫福狗哥会做篾货,每天在家做筲箕、提篮等送给乡亲,分文不取。有一天,我戴着口罩到他家去借用他的工具做个小筲箕(其实后来都是大家帮忙做起来的),看到她夫妇俩晚饭就一菜一汤,却硬要我带把菜苔回家。这样算来,已是第三次吃她家的菜了。
随着疫情的延长,气温的升高,节气的更替,我家的兰草花也蓓蕾初绽,开了4朵,比去年多了两朵,灰杆,绿瓣,白芯,幽香,给室内带来了生机。室外山上、地上、水边已遍布绿色,有地菜、水芹菜、香椿、蕨菜采摘了,宗亲要么约我家人一起去采,要么把采回来的野菜分一半给我家。银石、春莲、美丽、金菊、曼仙等侄媳、侄孙媳、侄孙女,通过采摘野菜,还与我爱人、亲家母成了好朋友了。
聊天中得知,享受全庄这样的礼遇唯我独大。我想,我有何德何能享受此等待遇呢?也许是平时我为宗亲们帮了些小忙的缘故吧,或者说是宗亲们醇朴的感情使然。
1980年元月,我财校毕业后,因为在学校曾获得全校珠算比赛第一名、作文比赛第六名,是校级“三好学生”,县委组织部干部干事通过我亲戚知道这一情况后,把我遴选到县委会上班,这可是全县首脑机关,当时才80多人,对我庄来说,是第一人,为我庄人争了光。我时刻不忘家乡,时刻不忘乡亲,力所能及地为他们跑路、办事,那时候家乡不通班车,交通落后,信息闭塞,乡亲们到县城一趟不容易,只要找到我,不管是大事小事,只要能帮忙的绝不含糊。有位宗亲还记得,他的自行车汽门芯坏了,可他找不到五金公司,我在单位食堂招待了他,然后陪他到五马坊五金公司买到了汽门芯。
我还先后为家乡清理池塘、改建水井、建立国内贸易部扶持的“希望小学”出过力,特别是庄里的祠堂垮了一二十年无力重建,无人担当。2015年,我牵头组织全庄人将祠堂建了起来,在他们看来是大功一件,从而更加敬重我、亲近我。前年,县里有政策,绿化墓地,我帮忙申请到了柏树苗,然后栽树、除草、施肥的工价,都是我自掏腰包。现在我庄后面的祖坟山,柏树成活率达到90%以上,已长到1米多高,横成排,竖成行,郁郁葱葱。清明时,全庄统一祭祖,统一就餐,许多人说:下屋山祖坟的石碑亮了很多,风水来了。我笑了笑:“原来一直是荆棘丛生,不见天日,现在有阳光照射,风和日丽,当然亮了。”
2017年,我回家建房,主体结构封顶那天,全庄50多户,送来80多个烟花、卷盘鞭炮庆贺,让我感动不已。
眼看寒食节、清明节就要到了,我不由想起了寒食节的由来,想起了晋文公重耳逃亡的故事。
晋国公子重耳被迫出逃数年,饥寒交迫,历尽坎坷。有天实在要不到饭吃,重耳几乎饿昏,随从介子推割下自己大腿上的一块肉做了一罐肉汤,重耳吃完后,大家又继续逃难。重耳当上国王后,给一同逃亡的随从封官加爵,唯独介子推不愿当官,逃到山上。有人出主意说放火烧山,介子推自然出来了。没想到介子推誓死不从,抱树烧死,重耳痛哭流涕,后悔莫及,把介子推怀抱的树做成木屐穿在脚上,常呼之“足下,足下(现在的足下敬称来源于此)”,终日不忘。将介子推去世之日(清明节头一天)命名为“寒食节”,即这天全国百姓不准生火做饭,只能吃冷食,以纪念介子推。
鄙人当然不敢与晋文公媲美,只是想说:吃亏是福!成人达己!假如余生还能有所作为,尚有余力,定当不忘宗亲们的“疫情之恩”!
3月下旬,阳新已开封,可以上班了,因我之前在微信上拍了照,炫耀了我家的兰草花,被一同事逮住,便再三叮嘱要我去山上挖几棵兰草花给她。返县头天,我要赶着起草此文,不然对不住宗亲。但我又要说话算数,不能食言,便将自己家这盆兰草花带上送给朋友。此时的兰草花已是完全开放,就近闻之,幽香扑鼻。我仿佛觉得,这兰草,就像我的宗亲,不事张扬,不乱溢香,待你给她浇水施肥,呵护她,亲近她,顿时幽香扑面,沁人心脾。回到县城,我最后闻了闻,亲手将兰草花带陶盆送给朋友,再闻带泥的双手,仍有余香!
主 编:向天笑
1、 原创首发,诗歌(除旧体诗词外)、散文、小说、评论、收藏、书画等作品,拒绝一稿多投。百字内简介加个人清晰生活照一张。
责任编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