浙江高考满分作文不是好文章该有的模样 但是一次不平庸的尝试

浙江高考满分作文《生活在树上》甫一发布便引发轩然大波。浙江省高考作文阅卷大组组长陈建新给出满分的理由，认为“它的文字的老到和晦涩同在，思维的深刻与稳当俱备”，但其中生僻字词和典故的使用还是引发诸多争议。其实，很多人在质疑这篇作文能得满分的时候，已经脱离了高考作文的框架和高三学生的身份限制。比起就满分质疑满分，争议背后的语文教育和文学鉴赏共识或许更值得思考。

文学评论家、山东大学教授马兵所在的山东大学文学院多次承担山东省普通高考语文科阅卷任务，他对高考作文也一直有所关注。

在马兵看来，《生活在树上》之所以引发争议，有点像学术界的“大词癖”，大词连着大词，乍看很有气势，能唬住读者，但是去掉那些大词之后，就会发现观点表达并不是那么清晰。他认为，《生活在树上》依然是一篇典型的中学生作文，看重文章的外表，喜欢引用名言，使用华丽词汇和经典文学的例子，但是核心观点被掩盖了。这就像《论语》中“文胜质”与“质胜文”的争议，所谓“质胜文则野，文胜质则史”，缺乏文采，文章会显得粗野，但是少了观点，文章又流于虚浮。

马兵表示，尽管《生活在树上》的确不是一篇好“文章”该有的模样，但是依然可以看得出，这名学生的阅读量很大，他提到了海德格尔、卡尔维诺等，文学素养要高于一般的中学生。

但是，这篇满分作文写作者对这些名家观点的引用却被网友质疑“掉书袋”。自由撰稿人宗城表示，这位十七八岁的年轻人所表现的素养，说明他是有思想的，只是表达的方式还不是那么融会贯通，如果将其视为在考场上的一种“尝试”，甚至是“冒犯”，他觉得这很有勇气，不平庸。

《生活在树上》甫一发布便争议不断，宗城认为，其中一些评论流露出一种优越感。他不认为“掉书袋”是好的写作，但更不喜欢一些评论者自居年长，去嘲笑年轻人所谓的“幼稚”。

宗城认为，很多人使用文学的标准去衡量《生活在树上》，但它实际上只是一篇高考作文。“高考作文跟文学是两码事，有不同的判定标准。”宗城说。在他看来，高考作文必须符合一定的评审规范，而这种规范作为一种约束，在最大限度保证了高考作文阅卷的公平、公正。

在考场上，留给学生完成作文的时间只有几十分钟，而且是限定命题，这让他们无法像文学创作那样肆意地等待灵感和情感澎湃起来的那一刻，因此不得不去使用一些平时作文训练时所用到的类型模板，比如议论文要“开门见山”，中间立论，结尾升华等。宗城在中学时的作文写作一直得高分，后来做一名自由撰稿人，在写作时尤其注意避免“作文的腔调”，更加重视发自内心、真情实意且言之有物。

马兵认为，《生活在树上》作为一篇作文也反映了当下整个中学语文教育方面的一些问题。很多考生在完成作文题目时，不是从给定材料本身的解读入手，而是喜欢“套作”，进行机械式地作答，他们会使用平时积累的大量名言警句，不管它们与作文是否有实质性的支撑关系。

一直关注高考作文的马兵也注意到，近些年来，高考作文题目正在“反套作”，“任务驱动型”题目越来越多。在他看来，这样的作文更加重视考生结合个体的经验、体会来作答，从自身出发。这或许也要求中学生改变惯常的作文审美，所谓“修辞立其诚”，比起华美的句子、词汇，态度真诚更重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