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天的银杏树（散文）

秋天的银杏树黄了，黄得金光闪闪，黄得纤尘不染，黄得惊心动魄……

我还想形容下去，可是我没词了。面对遮天蔽日的金黄灿烂，我真的无话可说了，只觉得我的心，被这一片金光沐浴着，温柔纯净，冰清玉洁；被这一张金色的网笼罩着，恬静安稳，平和美好；被这一片汹涌的金色浸染着、冲洗着，蝉蜕一般，轻飘飘、软绵绵、湿淋淋的。走在银杏树下，只觉得天空湛蓝无比，空气清新无比，心情舒畅无比。甚至连藏在树荫深处的鸟儿的啁啾声，也是那么纯净亮丽、深情宛转，似乎在一条金色波澜的溪流中洗涤过一般。

静静地欣赏着这染黄了一切的秋色，我终于明白深秋时节为什么叫“金秋”了。除了那金涛滚滚的稻田、那鲜红饱满的苹果、那一嘟噜一嘟噜的紫色的葡萄，还有什么能比这金色的银杏叶更能当“金秋”的美称呢？

从一望无垠的稻田边走来，从果实累累的果园中走来，从叶枯水涸的荷塘畔走来，渐渐深入秋天的我知道：秋天，还有很长的路要走，还有许多惊心动魄的秋景需要探访，还有无数如诗如画的迷人秋色等待欣赏——在尚未猛抬头撞上这金光耀眼的银杏树林之前。

这沉默了三春的银杏树，这繁盛了三夏的银杏树，在风风雨雨的跋涉之后，在慷慨奉献出自己的果实之后，终于像讲完了精彩故事的老奶奶一样，恹恹欲睡了。是的，她累了，她想在寒霜狂雪来临之前，好好梳洗一番、打扮一番，然后轻轻吹熄季节的灯盏，在酣然一梦中巧妙地横渡严冬，抵达春天的彼岸，开始下一个季节的轮回。

所以，她在这秋日静美的良辰，先一天天染黄了自己的秀发，然后一件件脱换了自己的靓装，一夜之间就改变了模样，由翠裙飘曳的村姑变成珠光宝气的娇娘。微风吹拂，她满头的珠宝——那一颗颗黄色珍珠般的果实，那一枚枚金色小扇般的叶子，便纷纷扬扬地飘落下来，仿佛嫦娥抛来的绣球，又像瑶池寄来的彩笺，满地金黄，满停芬芳。人经过时，无不小心翼翼、脚步轻轻，生怕踩坏了那珍珠般的白果，也生怕弄脏了那金扇般的黄叶。每个人都在心里祈求：就让这金色地毯铺在地上吧，不要消失了。仿佛这满树的金叶飘零殆尽之日、这满地的金色地毯彻底消失之时，这令人眷恋、令人陶醉、令人牵挂的金色秋天就会一去不复返似的。

可是，不识趣的扫帚一声不响地从惝恍迷离的晨雾中出现、从夜色朦胧的灯光中出现，挥动着，挥动着，一下又一下，一日又一日，把这如诗、如画、如歌的金色地毯卷起再卷起，打扫再打扫，直到把满地的黄叶清除干净，让满树的金色消失不见，仍然还在扫、扫、扫……从去年秋天到今年秋天再到明年秋天，不识趣的竹扫帚，除了在地上留下空旷的思考、惆怅的回忆以及漫长的空虚之外，什么都没有留下——没有了诗，没有了画，没有了相思成病的歌谣。

幸亏在雾散之后，在雪落之后，还有那些小桥流水的人家在，有竹篱茅舍的老屋在，有白发苍苍的亲人在，有鸡鸣狗吠的故乡在……有这些金秋消失后的美景在，浪迹天涯的身影才不会感到孤独，独守空房的心灵才不会感到寂寞，风雨跋涉的歌声才不会感到绝望。

哦，秋天的银杏树，珠光宝气的银杏树，魂牵梦绕的银杏树呀！我爱你、赏你、歌你一生的银杏树呀！

2018.11.1.巴山居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