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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同事得了新冠肺炎 愈后她写完这篇文章

2020-11-16 01:05:0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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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篇文章的作者是绿色和平东南亚办公室的一位前同事Etelle Higonnet,她的专长是森林保护。许多同事用“energetic(精力旺盛)”这个词来形容她,一个出生于1979年喜欢在热带雨林里上蹿下跳的人。

在四月,她感染了新冠肺炎,一度严重到危在旦夕被送入急救室。幸运的是,她挺了过来,于是把从生病就提笔开了头的感想写完。

文章依旧和森林保护有关,比较长,有兴趣的朋友可以去末尾读全文。我摘取了一些关键点,和大伙分享一下:

毁林迫使野生动物与人类近距离互动,导致人畜共通疾病的猖獗;目前人类3/4的传染疾病源于野生动物;要避免下一场流行疾病的侵袭,人类必须做出重大改变:全面禁止野生动物贸易,立即停止热带雨林的砍伐;全面禁止野生动物贸易不仅是在保护野生动物,更是保护人类;特朗普团队对毁林的支持将为下一场流行病埋下伏笔,而中国和越南在禁止野生动物贸易方面似乎已经走在前面;盗猎是以生命为骰子的赌博,畜牧业是俄罗斯轮盘的冒险;覆巢之下,焉有完卵。玩火之人,必引火上身。

Etelle Higonnet全文如下:

“我得了新冠肺炎。开始动笔写这篇文章时,就隔离在纽约的公寓里,不断发抖、头疼欲裂、肌肉关节酸痛——这些都是新冠肺炎的典型症状。文章还没写完,病情却加重了,新冠病毒对我的心脏发起进攻,将我送入了最近的医院的急救室。我丈夫没法进到急救室,所以在那里我写下遗书,做好了独自一人离世的思想准备。

具有讽刺意味的是,我丈夫是专门研究如何应对流行病大爆发的公共卫生专家,他也病了。我们两口子日常生活的本来状态是:他在帮世界上最贫穷和无助的人们搭建基本的医疗系统,挽救性命;我在对毁林公司进行暗访和调研,揭露他们破坏大自然的行径,保护雨林。

这次俩人都被感染,也让我更迫切地意识到我们的工作领域之间的交叉:人类对森林和自然生物的大肆破坏正在招致一波又一波的疾病,让人猝不及防。

我丈夫不厌其烦地告诉我:大部分的传染病最初都是“动物源性疾病”(或者“人畜共通传染病”),也就是说疾病经由动物传播给了人类。按照美国疾控中心的估算,目前影响人类的传染病之中有四分之三源于野生动物,疑似的动物源性病毒总量约有160万种之多。MERS(中东呼吸综合征)很可能源于阿拉伯单峰骆驼、麻疹和结核来自牛群、艾滋病源自猿类、禽流感源自禽类等等。严重急性呼吸综合征(SARS)和果子狸身上的病毒有99.8%的同源性(导致大量果子狸在SARS暴发后被灭杀),在1918年的“西班牙流感”也被认为源于美国中西部的一个养猪场,而这次的新冠肺炎COVID-19病毒的源头宿主似乎是一只蝙蝠,经由穿山甲为中间宿主再传给人类。

我被感染,是因为丈夫吻了我。他被感染,是因为某位和他一起开会的人是病毒携带者。再继续探寻,感染链一直溯延,直到那一只从自己森林的窝里被抓获再拉到农贸市场的穿山甲。此刻,环境和健康之间的关联,任何人难以继续漠视。人类对森林的破坏和对野生动物的贸易,正是今天新冠肺炎全球暴发的元凶。

印度尼西亚丛林大火燃烧过后无家可归的红猩猩

人类对森林的每一步蚕食鲸吞,都大大增加我们和野生动物接触的几率,也给寄宿在它们身上的那些病原体打开方便之门,长驱直入新的攻击对象——我们。森林里每一棵树的倒下,都会迫使那里的动物们进入人类的领地。在我以前的工作中,我亲眼看到过那些无家可归、惶恐不安、不知所措的野生动物不得不在人类活动频繁的区域寻找最后的安身之处。

如此近距离的接触大幅提高了病原体由野生动物传给人类的可能性。我曾经拍摄记录过人类为了种植经济作物,将雨林成片成片的大面积一砍而光,古树在倒下,野生动物在四散逃生。对每一只野生动物的盗猎、每一件野生动物制品的贸易和消费,都是人类掷出的一副骰子,是和人畜共通传染病的一次赌博。

现在的人类,在彼此隔离、保持距离、频繁洗手、寻求医疗救助之间忙碌慌张焦头烂额。但是未来的日子里,为了保护自己不再受到新的流行疾病的侵袭,人类必须要做出的一个重大改变是:在全球范围内全面禁止野生动物贸易,并立即停止热带雨林的砍伐。

遗憾的是,不仅在新冠检测方面(我和我丈夫在纽约打了无数通求助电话,像在卡夫卡式的噩梦里整整等待了一个星期,都没有能够得到检测)和流行病预备的其他措施方面,特朗普总统的无能表现得一览无余。反而,他的团队对于全球范围的毁林表现出了积极的热情。特朗普及其同僚的这种无知,无异于给下一场流行病搭起一张温床,对人类发起更为肆虐的攻击。

2018年11月,加利福尼亚州的森林大火造成2.6万居民撤离、23人死亡、35人失踪、6000多房屋被烧毁。特朗普威胁取消联邦拨款。

在下一次的联合国《生物多样性公约》缔约方大会之前,所有国家和政府都应当采取积极行动,为全面停止野生动物及其制品贸易做好准备。我希望来自近200个国家的与会代表都能意识到,全面禁止野生动物贸易不仅是在保护穿山甲这样的脆弱物种免于灭绝,更是在保护人类免遭下一场传染疾病的全球大暴发。在禁止野生动物贸易方面,中国和越南似乎已经走在前面。

除了禁止野生动物贸易,我们也必须停下推土机和电锯,给这些野生动物留下生存栖息的家园,它们才不会无处可逃而进入人类的后院。我们也必须更进一步,全面禁止那些以养牛、种植大豆、油棕榈、橡胶、咖啡、及可可等农业生产为目的的毁林行为。这才是应对新冠肺炎的明智和担当之举。有人或许认为这将带来巨大的经济负担,但是看看我们眼下因为新冠肺炎而导致的经济损失,再来算这笔账:未雨绸缪远胜屋漏修葺,预防一分投入强似治疗十分努力。

在即将到来的这个夏季,算清这笔账尤为重要。每个夏季,亚马逊和印度尼西亚的热带雨林都会被人为点起熊熊大火,为养牛、种植大豆或油棕榈而开地。森林大火释放出含有有毒物质的烟霾,滚滚浓烟甚至远在太空都可以看得到。在2015年,光印度尼西亚泥炭地的大火和森林大火就将6900万人暴露在严重的毒害空气之中,更造成了10万多人的过早死亡。在亚马逊和东南亚地区,医疗系统本就脆弱,现在新冠肺炎更带来额外负担,如果再燃起森林大火使得空气进一步恶化,将把这些地区的民众性命置于难以想象的风险之下。哈佛大学的研究人员近期刚刚发表一份报告,指出了美国境内空气污染程度和新冠肺炎死亡率之间的关系。如果我生活在森林大火的区域附近,我自己已经相当吃力的肺部和心脏一定无法承受,很有可能,我活不下来。

2015年9月24日,印度尼西亚森林大火的浓烟几乎覆盖了整个东南亚地区

对于全球的政府和公司的决策者们,明智的答案就是立即开始严格执行零毁林政策。

降低和野生动物的接触,保护它们的森林家园是关键,与此同时,我们也不能忽略来自“传统”畜牧业的巨大排放。为保证地球远离下一场可能的灾难,我们还需要改革自己的食品行业。如果说盗猎是以生命为骰子的赌博,那么畜牧业就是俄罗斯轮盘式的冒险。用养殖业的行话说,集中式饲养方式(CAFO)正培育蓄积着大量的疾病,其中不乏随时准备从牲口向人类转移的病原体。

如此大量的禽类和猪群被困在肮脏、恶劣、封闭的饲养环境中,病原体快速传播、结合甚至变异,这些动物生病产生疫情也就不足为怪,禽流感或猪流感偶有暴发也在预料之中。在美国,每年四分之三的抗生素都用在了养殖场的动物身上,一些人畜共通的食肉细菌产生了耐药性,面对它们导致的疾病,我们可能束手无策。我们的肉类养殖加工行业正在为这些勇猛的病原体提供养分,促发它们的变异和传播。这一切就发生在我们身边。偶合的是,大型肉类养殖也正是全球毁林的主要原因之一。我们又回到了原点。

应对这一挑战,我们需要有人带领走出困境,政府需要将给养殖行业的专项补贴援助向小型养殖户倾斜,扶持那些养殖数量较少养殖条件安全的个体养殖户。人类面对新冠肺炎挑战时最奏效的预防方式是保持距离,养殖产业同样需要“保持距离”:养更少的动物,给它们更多的活动空间,更多流通的空气和清洁的环境,避免动物在自己的排泄物中活动,因为许多病毒也正是通过这一渠道进行传播的。同时,救助计划还应当包括为养殖户向其他行业转型的资助。吃胡萝卜不会得新冠,吃花椰菜也不会得“花椰菜流感”。

新冠肺炎向世人揭露了我们的生活多么紧密交织,只要一个人感染,就会迅速传播给上百万人。人类一荣俱荣一损俱损,要么一起下沉要么一起游泳。病毒能够从一个物种传播到另一个物种,国家与国家之间的边境更无法阻挡它们。

目前的巨大灾难也揭示了人类与自然世界之间的紧密关系。我祈祷:人类能够从这一场灾难中学到谦卑,学会去尊重自然爱护地球,明白我们对这个家园某一处的践踏将会置所有人类于危险之中。

也或许这不过是我已经发烧到糊涂的痴人说梦,但我似乎能够听到世界各地的森林在我低声发出警告:覆巢之下,焉有完卵。玩火之人,必引火上身。”

—— 完 ——

亚马逊森林应该是这个样子的

而不是这样

原文为英文,发表在环境科学和环境保护资讯网站Mongabay: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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