民间故事:巧上加巧
罗九是药铺的学徒。
他经常要上山采草药,这天,罗九进了深山,正左看看右看看地寻找可以入药的药草,突然,他听到不远处传来“诶哟诶哟”的叫唤声,跑过去一看,只见一个老人跌在猎户挖的陷阱里,左脚被捕兽夹牢牢夹住,流了不少血。
老人看到罗九,恳求道:“后生救救我。”
罗九点点头:“老丈稍等。”他捡了些树枝扔进陷阱里,将坑稍稍填高了,这才跳进陷阱,说道:“您伤的不轻,我先帮您包扎,然后再背您出去。”说完,他将老人脚上的夹子用力扒开,掏出随身携带的药粉和布条,这些都是他上山必备的,给老人包扎了,再背起老人,踩着之前扔下来的树枝,爬出了陷阱。
老人感激不已:“多谢后生,若不是你,我恐怕就要死在这里了。我该怎么谢你呢?”老人朝身上左摸右摸,却没摸出个名堂来。
罗九看他穿着打扮,也不像个有钱的,于是大方说道:“举手之劳,老丈不必言谢。”
“不,该谢该谢,我就住在这山中,偶尔采点药草卖钱,你家住何处?下次我寻到好药材卖了钱,就去找你。”老人固执地说。
“不必了不必了。”罗九摆摆手:“我就是药铺的学徒,老丈以后得了好药材,可以卖给我。”
老人高兴地点点头,又说:“寒舍就在不远处,后生可随我去喝杯茶。”
罗九心想:喝杯茶休息休息也挺好的,于是随着老人欣然前往。
老人的屋子是简单的篱笆墙、茅草屋,屋里的陈设很简单,只有一张床,一张桌子,不过墙的四面倒是挂着不少字幅和画,罗九只勉强识一些字,但还是能看出墙上的字笔走龙蛇、遒劲有力,画行云流水、意境深远,看起来俱都不俗。
罗九一下子看痴了,好一会才问:“这些字画,是出自何人之手?”
老人谦虚道:“都是老朽的拙作。”
罗九感叹:“老丈高才。”他知道自古以来,读书识字的人都是高人一等,他曾经也梦想过读书,可惜家境贫寒,现在看到这些字画,心里那份念想又腾腾燃烧了:“老丈,能不能教我读书识字?”
“自然可以,你救我一命,我必将平生所学教与你。”罗九心里大喜,朝老人砰砰磕了几个响头,喊了一声:“师父”。
此后,罗九每次上山,就去老人那里读书学字,转眼就是两年。他渐渐得知老人姓贺,家乡在海陵,年轻时候是个屡试不第的秀才,四十岁才得了一个女儿,可惜长到八岁却走丢了。丢了女儿后,贺老的妻子便卧床不起,临死前还挂念着女儿。贺老为了完成妻子的遗愿,从此在外奔波寻找女儿,谁知找了十年也没有下落,到了此地的时候,贺老想:他已经如此老迈了,就算找到女儿,也是女儿的负累,于是灰心丧气,就在当地的山里定居下来。
罗九跟贺老学了两年,贺老只教他一些基础的学问,罗九总问:“贺老,你什么时候教我作诗,作画?”他时常见那些富家公子办什么诗会、画展,以文会友,只要带着自己的作品去,那些富家子弟必好吃好喝接待,选得前三名的,还有银子相赠。
然而贺老只说:“还早,还早。我有一本诗集,是我费尽半生所作,从来没有给外人看过。等到了时候,我就把那本诗集传给你。”
罗九心里愤懑,心想贺老和药铺里那个师父一样,总说还早,不过是不想把真才实学教给他罢了。
因为心里念着那个诗集,有天,罗九乘贺老外出,偷偷跑到贺老房里翻找,终于在床底的竹箱里翻到了那本诗集,诵读一番,心里感叹:“我要是能作出这样的诗,还当什么学徒,早就结识那些有钱人,衣食无忧了。”
正叹着,不妨贺老提前回来,看到罗九偷诗集,怒道:“读圣贤书的人,却做这样的小人行径,你走吧,这本诗集我不会给你了。”
罗九苦苦哀求,然而贺老不理,只去夺诗集,罗九连忙护住,两人拉扯之下,罗九一时惭愧心急,将贺老猛地一推,竟将贺老一头撞到墙角的锄头上,当场死亡。
罗九哆哆嗦嗦地将贺老埋在山中,拿了诗集一溜烟跑了,他又怕继续待在当地事发,于是连夜出逃。后来,罗九到了金陵,改名罗玖,哪里有诗会,他就带着诗集前往,很快就闯出了名声,金陵城里都知道有个年轻俊才梅玖,才华横溢,写得不少好诗。
许多富贵人家宴会都来请他作陪,罗玖渐渐换上了绫罗绸缎,真正做到了他所想的衣食无忧。
再说这金陵城里,有个大户蒋家要为女儿巧娘招婿。这巧娘不是蒋家亲生的,据说原是买来的丫头,因为生得美丽乖巧,又有才气,得了蒋夫人的喜欢,才认作女儿,也是金尊玉贵的长大。因这巧娘是个才女,所以想招个才子为婿。
罗玖一听,和别的青年才子一样都兴奋不已。巧娘虽不是蒋家亲生的,但也顶着蒋家的名头,是个实实在在的千金,要是娶了她,就是攀上了蒋家,前途无可限量啊!
罗玖递了帖子前往,巧娘果然对他另眼相待,撇了别的青年才俊,只邀罗玖一人相见。
见面那日,中间隔着帘子,巧娘道:“我读了公子的诗,大气磅礴、文采斐然。只是公子这样年轻,写的许多诗中却有苍凉垂暮之意,这是为何?”
罗玖愣了愣,才回答:“姑娘不知,我虽年轻,但因出身贫寒,在世上行走也是经历了万般,因此心境倒比年纪苍老不少。”
巧娘又问:“公子这一身才学师从何人?”
罗玖道:“不曾拜师,不过是自己多年苦学。”
巧娘点点头,不再发问,过了几天,蒋府就传出将要招罗玖为婿的风声。众人得知罗玖被蒋千金相中,到罗玖跟前道贺、献殷勤的人络绎不绝,罗玖春风得意,外出赴宴常常喝得酩酊大醉。
这天,罗玖酒醒睁开眼睛,却见自己被浑身捆紧,绑在一根大柱子上,他环顾四周,明白自己是到了土匪窝里。面前是一个身形如铁塔一般的男人,见罗玖睁开眼睛,狞笑一声:“醒了?这下我一刀刀捅进去,听到惨叫才算有滋味。”
说着就在罗玖腿上割了一刀。罗玖惨叫一声,满脸苍白:“好汉我与你无冤无仇,这是为何?”
“无冤无仇?我心慕蒋家巧娘,她却将要嫁与你,夺妻之仇,是无冤无仇?”土匪说道:“他们蒋家嫌弃我粗鲁无才,偏偏爱你们这种会作诗的小白脸,现在我割花你的脸,砍断你的手,看你再做诗?”
说完作势要去剁罗玖的手。罗玖连忙告饶:“好汉误会了,蒋家没有要将女儿嫁给我,我。。我也不会作诗,我对作诗一窍不通啊。。。”
“胡说!”土匪将一本刊印的诗集甩到罗玖脸上:“这不是你作的?”
“不是我作的,是我师父作的,我偷来的。”罗玖连忙说道。
“他在哪?他的诗迷了我爱的小娘子,我要割他的肉,剁他的手!”
“他不在这里,离这里远着呢。”罗玖说道。
“好,那我就先杀了他的徒弟!”土匪喊道。
“好汉!好汉!饶命!其实我也看不惯他写这些诗,我已经替你将他杀了,我帮您报了这个仇,你可以放了我吧?”
“我不信,哪有徒弟杀师父的,你跟他有什么深仇大恨?若果然是你杀了他,替我出了这口恶气,我就放了你。”土匪道。
于是,罗玖哆哆嗦嗦将经过说了,刚说完,突然一声怒喝:“罗玖,你可知罪?”
看着突然出现的巧娘和蒋老爷,罗玖傻眼了。
原来,蒋家千金巧娘,竟然就是当年贺老走丢的女儿,她幼年曾在家读过父亲的诗集,因此看到罗玖写的诗后就产生了怀疑,又见罗玖对自己师从何处讳莫如深,她便产生了不好的预感,于是将此事告知了蒋老爷,并提出此计,安排人扮作土匪诈罗玖,结果还真得到了真相。
后来,巧娘带人亲自去罗玖老家挖出了贺老尸骨将他安葬,罗玖也被秋后问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