民间故事:天无绝人之路
明朝万历年间,河南归德府的李金钟,家有九间房子,几亩地,娶了媳妇,生了孩子,日子过得不错。可是李金钟有点浪当,好赌博,几年之间就赌穷了,生活不下去了。
他一狠心丢下妻子、孩子,下了关东。他想在关东混上一年,攒些钱,到年再回家来。李金钟在关东快一年了,到了腊月,挣了不少钱,想回家过年。
路上走了很多天,到家还有五六十里路的光景,已经是年二十八了。天黑了,就住到店里,这店里每天都有赌场。李金钟本来没有赌博的意思,就当起伸头的看客。
看了会儿,手心发痒,就跟着赌博起来,这一赌把赚的钱输得精光。第二天起来,李金钟无精打采往家走,走到家天已经亮了。
他有个坏心眼,心想:我一年不在家,老婆会不会给人家相好?于是趁着夜深人静,来到自己屋外窗下偷听。
他就听到老婆对儿子念叨:“小孩味,恁爹走了一年了,不知是挣着钱还是挣不着钱?也该家来了,家来过个团四年。今年过年,恁爹来,咱才三口人,咱有三斗面。你姥娘家给咱十斤肉十斤细粉,这年也不算孬。谁知来呗?”
说着,唉声叹气。李金钟听着,心里十分难过:老婆时刻念叨着我,我还存这样的坏心眼。因为赌博,我落得这个下场,哪还有脸进屋见她娘俩?我不能进屋,走,再下关东!挣了钱再来见她娘俩。
他狠心, 转身走了,又二次下了关东。李金钟来到关东,一年又挣了不少钱, 心里怪高兴,到了腊月又往家走,正好又来到去年住的店里,天黑又住下了。还是有赌场,他先下决心,绝对不再赌了。
可是看了一会儿,手痒痒了,就又赌起来,又把年挣的钱输得精光。第二天,他心里很难过:二年整了,一个钱没攥来,走这步忘那步。
到家就半夜了,坏心眼又上来了,心想:这二年没进家了,还得听听小孩的娘有没有外心。他又悄悄地来到院子里,在窗外一听。
正巧老婆又念叨了:“小孩味,你爹出去两年了,连信也不来,今天年二十八了,看样子又不来家过年了。在外头,衣裳脏了谁给洗?破了谁给补?不论挣钱多少,也该家来唉,他能把咱娘俩忘了吗?今年过年也不算孬,咱有两斗麦的面,恁姥娘家给咱五斤细粉,五斤肉,他到底怎么不家来呢?”
李金钟在窗外听着,心里像吃了二十五只小老鼠,百爪挠心,那个酸甜辣的滋味,真是没法说。他想:我这媳妇多贤良,我怎么该没事瞎想?怎么该落得这个样?两年了,没带一文钱家来,我哪还有脸见她娘俩?
狠心又走了, 三下关东挣钱去,不挣钱来,不见她娘俩。李金钟下关东,在外场也混熟了,挣的钱更多,入了腊月又回家,又到年二十七这一天,天又快黑了,离家还有五六十里路,还是住下那个老店,那里还有赌博的。
都说赌博的人没脸,这话一点不假, 他先下决心不赌,可是看了一会儿,心想:难道我李金钟光输不赢?碰破运气,能多赢点钱不更好?你想外路人赌博,有几个能把钱赢走的?三赌两不赌,把钱输进去了。
越输越红眼,最后连棉衣也输了,叫人家从身,上扒去了。第二天已经是年二十八了,穿着破单衣往家走,走这步忘了那步,心里滋味甭提了,那真是死不能死活不能活。
走到家里,天又黑好长时间了,心想:三年没进家,老婆真能守得住?再在窗外听听,一听老婆又念叨了:“小孩味,你爹三年没进家了,人穷了,人家也看不起,今年面也少了,你姥娘家只给二斤细粉、二斤肉。恁爹在外是好是歹?”
李金钟听了,比刀子剜肉还难受,站在窗外直打哆嗦,因为连衣裳也输光了,再下关东非冻死不可。他忍不住了,就“嘭嘭”砸门,嘴里说着:“开门,开门,我来了!”媳妇一听是丈夫的声音,赶紧起来开门。
一看男人穿着旧单衣,冻得直打哆嗦,家里又没衣裳,赶紧拽把柴火给男人烤烤,就拉呱起来了。她问李金钟:“你这几年在外边混得怎么样?连件子衣裳都没混上。”
李金钟说:“甭提了,我在外边不混钱,跟人家学徒,上哪挣钱去?”媳妇说:“你学徒,学的吗?”李金钟说:“我别的没学,就学算卦,我会算。不信,你这几年怎么过的年,怎么念叨的,我都知道。”
他把这三年在窗外听媳妇念叨的话, 说给媳妇听。媳妇信以为真,以为他算得真准,没挣来钱,媳妇也不烦。第二天年二十九,三年没家来,这来了,得到老丈人家去一趟。一家三口,来到老丈人家。
老丈人一看李金钟穿得这个样,说:“你在外三年了,混的这个样,连件衣裳都没有。”丈人很不高兴,看他冻得直打哆嗦,也不拿衣裳给他穿。
媳妇说:“爹,您甭生气,他在外学了三年算卦,没挣钱,算得可准了。”就把这三年自己念叨的话都算准的事,学给她爹听。爹娘高兴了,赶紧拿出新衣裳给闺女婿穿上,摆上酒菜吃饭。
老丈人说:“你有这样好的算法,那可好了,这两天俺家人正烦来,家里喂的老母猪下了九个小猪,不知跑哪去了,找了两天,没找着。你快算算上哪去了。”
李金钟心中暗想:我哪会算卦呀,怎么交代?想了一会儿,拿好了主意,就说:“我算得到晚上算,夜深人静,自己在一个屋子里才能算准。”
到了晚上,吃饱喝足,李金钟在一个屋里想着:我赶紧再下关东吧!不然天明起来,算不准怎么交代?心里想着,就偷偷出来了。来到一个大松林,心想:我还有脸活着?不如到松林上吊死了吧!
进了松林想:在林边,天明人看见,大年年,人家连年都过不好。得往里走走,上吊死了就完了。正往里走着,忽然听着有猪“哼哼”声,走近一看,一个老母猪趴在柴火窝里,九个小猪正在吃奶。
他心里有底了,想:这下可好了,不死了,回家睡觉去。睡到天明,老丈人起得早,过来就问:“你算准了吗?”李金钟说:“算准了。咱这庄子北边有个密松林不?”老丈人说:“有。”
李金钟说:“猪就在密松林里,一个老母猪, 九个小奶憨,一个不少。赶紧差人撵去吧。” 老丈人派人到那里真把猪撵回来了。这一下子可传开了,远近多少里路的人都知道李金钟会算。
过了年没几天,老丈人忽然拿了张皇上的帖子,上李金钟家来了,进门满心欢喜说:“恁姐夫,这回该你走运,发大财了,皇榜叫我揭来了。皇上的天子剑叫人偷去了,谁要能找着天子剑,皇上封官,给很多金银。你算得这么准,这不就发大财了! ”
李金钟一听,心中暗想:我的老丈人,上回算跑猪的事儿,那是巧了,这回你算把我送“枉死城”去了,还说发大财、升官,连命也保不住了。
心里想着,就有抬轿的跟来了,说是抬会算的给皇上找天子剑去。李金钟心里难过,把媳妇喊到一边,一五一十把几年的情形跟媳妇说了。
最后又说:“你以后交代孩子记住两条:一是甭赌博,甭学我似的;一是甭说谎,我非死在这上头不可。”媳妇两眼噙着泪说:“那咱还能见上面不?”
李金钟说:“还能见一 面,等到我走出十几里路,你在家里跳井,我再回来见一面。”两抬轿的就把李金钟抬走了。媳妇本来不想死,看着有人的时候跳井,叫男人晚死一会儿是一 会儿, 好见上一面。
李金钟走了十几里路,一跺轿底子说:“住轿!住轿!我家中出了大事,我老婆跳井了,赶紧先回家再说!”两个轿夫又把他抬回来。到家一看,媳妇跳井了,刚叫人捞上来,控完水,换了衣裳。
李金钟又跟媳妇说了一些离别的话。媳妇说:“还能见你一面吗?” 他说:“还能见一面。我走后,过一会儿,你把家里那个柴火垛点着,我再回来见你一面。”
和上回一样,他出去十几里路,又跺脚说:“回去,回去!我家里失火了,再要紧也得先回家看看。”到家一看,一些人在自己家救火,连门楼子也着火了。两口子又说了一些离别的话。
李金钟说:“这次再也不能见面了。”心里别提多难受了。走到半路,抬轿的累了,歇歇再走。两个抬轿的就问李金钟:“您老算得这么准,那皇上的天子剑,到底叫谁偷去了?”
李金钟说:“谁偷去了? 不是张三就是李四!”这两个人一听,“扑通”一声跪倒在地: “老爷,您真是神,您可甭跟皇上说是俺俩,一说就没命了 ,俺俩把各人的所有银子都给你。”
原来这两个人,一个叫张三,一个叫李四,这两人在皇宫听差,偷了天子剑。李金钟说:“恁藏在哪里了?”两人说:“藏在东厢房北头第三个瓦垅底下了。”
李金钟说:“我早就算完了,就看你说不说实话。起来吧!到皇上面前,我不说恁两个人名字就是了。” 两个心里揣着鬼,抬着他来到皇宫。皇上说:“你算算天子剑叫谁偷去了,藏在哪里?”
他说:“我得晚上在一间房子里算,白天算不准。”到了晚上,他到东厢房北头第三个瓦垅底下一摸,天子剑真的在里头藏着,心里就有底了。天明起来,皇上问:“天子剑在哪里?你算准了吧!”
李金钟说:“万岁我主,天子剑叫人偷了藏在东厢房北头第三个瓦垅底下了。”皇上差人到那里拿来了,一点也不错。皇上说:“那你算算天子剑是谁偷的?”他说:“贼人害怕,已经远走高飞了,不好找了。”
张三、李四这才放了心,偷偷给了李金钟很多银钱。谁知皇后心眼多,心想:可甭是他们一伙做的圈套,故意到皇上这里骗钱财的。就想了一个计策, 再试李金钟的本事。
皇后传旨:“叫李金钟上我这来。”李金钟心想:我的天啊!不知是吉是凶。来到皇后面前,跪下不敢抬头。皇后说:“你算算我面前这个盒底下卡的是什么东西。”
李金钟看看地下严实地盖着一个大盒子,不知里面是什么东西。心里暗想:这可坏了,今天非死不可,我哪能算出里面是什么东西?自己不由自主地念叨着:“金钟啊,金钟,今天算是到头了。”
皇后一听他念叨“金钟、金钟”,就说:“起来吧,起来吧!”掀开盒子一看,底下卡的真是一个小金钟。皇后满心欢喜,认为他真的是神算,和皇上说了,封他为算师,给他很多钱。又把李金钟的妻子、儿子,接到京里享清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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