儿时轻易给出的许诺
许 诺
作者:诗意人生
外婆家离我家五里远,中间隔一个村庄,再过一片苹果园,就到了。直路,不用拐弯。外婆家住在村南的大坑沿上,我和母亲从南边来,老远就能看到外婆家的那几间土屋。
大舅家住在村中的一个深胡同里,很深很深的那种胡同。小时候,我常从那条胡同里穿过,像一只不知名的鸟,漫不经心,又充满乐趣。大舅家有三个女儿,老二与我年岁相仿,所以,每次去外婆家,我都会跑去找她们玩耍。
俗话说:“十里不同音,百里不同俗。”其实,用不了这么远的距离,大舅家的女儿说话就很有一种北乡腔。我们说话都是平直的,像一条线,而她们却将尾音拖得长长的,还微微上扬;词汇也不大相同,我们说田中浇水的沟渠为阳沟,而她们却说是凌沟。就这个凌沟,常让姐挑衅似的当面重复,她们则笑。
第一次独自去外婆家,大概是读小学二年级的时候。那时候,刚刚学会骑自行车,一手扶着大梁,一手掌把,脚从大梁下跨过去,一前一后的踩着脚踏,跷跷板似的的来回呀。登圈儿是个大本事,需要下很多功夫才能学会。
大舅家的姑娘们不会骑车,她们就地下走着来我家。那年,大概是在初夏,她们三个就来我家了。姐妹们玩得热闹了,就变得慷慨起来,什么好东西都想拿出来分享。大舅家的老二脱下她脚上的凉鞋让我穿。记得那是一双米黄色的凉鞋,海绵底儿,穿上去很软乎。
喜形于色,我有些恋恋不舍起来。大舅家老大就说,你穿着正好,送给你吧!自古言:“来而不往非礼也!”我突然想起橱柜中那双新买的鞋子来,也学着大姐的样子说:“这双送给你吧!”可是,话一出口,我就后悔了,而那双鞋子,早已穿在了老二的脚上,水晶样的玫红。
她们让我妈看,我妈也说好看。可我真的不舍,我恨不得立马将她的鞋脱下来还给她,我却没有,只是眼睁睁地看着这戏剧性的一幕,难过地充当着配角。
午后,太阳落到半空的时候,她们回去了,穿着我那双新鞋子。我难过极了,愤怒地将她那双半旧的凉鞋脱下来扔到厨房的水缸底下,哭闹着要追上她们要回自己的新鞋子。
父亲一直是平和的,他将院子里的垃圾,一车一车地往外拉,直到我闹得不可开交时,父亲才突然投来一句炸雷般的呵斥:“你要敢去,把你的腿打断!”整个世界凝固了。父亲虽然从来没有动过我一个指头,但我却害怕他那双能击碎一切的眼睛。
那个夏天,我过得闷闷不乐,不穿那双米黄色的凉鞋,也不提那海绵底儿的轻软,也许,是从那个时候开始,我不再一时脑子发热,莽撞地做某个许诺。
后来,再去外婆家,我们还是融洽如初,只是谁都没有再提过换凉鞋的事儿。大舅妈对我很好,有时候,她给姑娘们做衣服,也会顺带给我做一件。记忆最深的,就是一件墨绿色的小褂,粗布棉,前襟上,一边一个小兜。一同穿上,像四姐妹,心里美美的。
这些年,我得到了很多,家人的爱,朋友的暖,唯独不舍得轻易给出任何人许诺。怕失去吗?我不知道。有人说,怕失去的最好办法,就是从一开始就不要拥有。如今想来,我还是很怀念那份姐妹深情——
诗意人生,实名:曹会兰。中小学一级教师,县优秀教研员,《清丰》杂志社编委会成员。喜欢将烟火日常赋予清泉流水般意境,觉得如此,既不失其真,亦不失其味。目前,已有多篇散文发表在《教育时报》、《作文周刊(教师版)》、《濮阳日报(教育周刊)》及《清丰》杂志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