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于大城市的租房生活 写篇文章让自己麻木的灵魂颤抖一下

五年前来到这座城市，和大多数外来人一样，租个小房间让故事开始。

现在呢，还是租房，不同的是从单间变成了略显狭窄的两室一厅，加上在两年前多了个娃儿和来帮忙的老人。这期间换过五六个地方，基本是在城中村、公寓楼、旧小区中辗转腾挪，把那些个不值几个钱也不舍丢弃的家当从这里搜罗到那里，不久后又转移到下一个未知的角落。

还有个变化就是，对搬家的心态也变了：以前搬到一个新环境还会有点欣喜，现在一想到可能会搬家就有点心烦不安，因为很可能将要面临更高的租金，或是难于找到环境不那么差、租金不那么高的房子。对我这个小家庭来说，找到合适的房子是头等大事。

或许有人会问，怎么还没有买房？很简单，我没能够混的很好，没能让老婆孩子和老人住在像样的地方。这个城市的每件事、每时每刻，都在提醒我要为这件事感到自责。就算房价很高，我也总想搞清楚自己犯了什么错，因为我看到许多人也能买房，或是到环境更好的小区租房。

同时，我也看到那些难见阳光的城中村也住满了人，孩童穿梭其中；还有一些年轻人长住 8 人间的床位房，只为那每月700块租金；我还看到公园的长椅每天晚上也会变成床位，有个人头枕着一个包裹进入梦乡，像是生活在城市里的幽灵。这就是作为社会底层的我看到的一线城市——深圳，可能和你听到的不太一样。

这里的人不相信眼泪，这里的人相信越努力越幸运，那些混的不好的倒霉蛋最好从眼前消失；在这里，我们不相信陌生人的祝福，我们更善于揣测陌生人的恶意；他们说来了就是深圳人，公共服务却严重短缺，医院挂号叫抢号，小学、幼儿园入学资格排名，没房的外来人自然排到最后：你的后代最好还是回去。

踩过一些深深浅浅大大小小的坑之后，我才慢慢明白，在这里人们努力的范围会更广一些。它包括当你正在套路忽悠别人时，努力忽视那个叫良知的小屁孩提出的各种疑问；努力把一切人际关系与钱相对应；努力学会以收割者的冷酷眼神观察这个世界。这样，我才摸到了一点成为深圳人的秘诀心法。假如你没做到这一点，你需要怀疑一下，你是成了深圳人还是被深圳收割的人。

其实当初来的时候，我们大多都有了心理准备，决定去面对所有艰难。想象着以后努力提升自己，多挣些钱尽快在这个城市立足。——这是梦想，每个人都应该拥有。然而有种东西叫岁月，有样东西叫现实。当你尚年轻、未成家时，或许还能和它们保持距离。不过很快，它们投射下的阴影就能把你笼罩。这时的生活变得让人疲于应付：每一件小事都可能要费一番周折、花一番心思，这座城市为外来人口设置的各种限制，你也将一一体验到。

小孩快上幼儿园了，到附近几家幼儿园问了下，费用都不便宜。算了下，将来房租加上幼儿园学费，就能让我每月所剩无几。最主要问题是，很可能难以入学。因为优先级排名太靠后，而报名的人将会很多。有些幼儿园还不忘提醒我：上过早教会更有利于入学。根据他们的提示去走访了早教中心，识趣一点吧，这里不是为穷人的孩子开的。接待老师温暖热情地笑着和我们聊天，内容直指我的家庭收入。我也使出各种话术让她不再纠结这个问题，然后死死盯着那张价目表。最后在接待老师热情期待的眼神中，我潇洒体面地离开。防止别人用价格击碎我的尊严，是我在深圳学会的生存技能之一。

至于以后上小学，有经验的同事提醒，要把这事当做一个高难度的项目来做，并且提前几年就开始准备。

上个月和房东续签了一年合同，涨价 400。我没来得及提出任何异议，房东就很有默契告诉我附近其它小区涨价都在 500 已上。低头签好了合同，就算这是个老旧小区也不能成为我去争辩什么的理由。这几年的租房经验告诉我，我已没有多少选择，稍好点的地方，会有更多的租金在等着我。

最近小区大门处新贴了一张旧改办公室的通告，大概意思是说这个小区旧改拆迁工作已经拖了太久，需要加快进度。虽然房东自信满满地说不会中途把租户赶走，可我也找不到更多依据来支持这种自信，毕竟地产商和房东们达成交易的条件里，是没有这些租户什么事的。

夜深了，赶上最后一班公交，开始返回那个叫做家的角落。将头靠在椅背上，车窗外广告牌的灯光让人眼晕，我轻轻闭上眼睛。迷糊中，仿佛来到一片望不到边的荒原，在那布满碎石的大地深处，有一辆破旧的公交巴士在摇晃着向前爬行。远远就能看见车上坐着个人，他缩在一张硬质塑料椅上，脸侧向窗外，目光呆滞、表情麻木，像是失去了所有感观，被载着驶向茫茫的某个方向……

有人用青春写下这样的词句——

曾梦想杖剑走天涯

来到深圳去看那繁华

加班狗打满了鸡血的摸爬滚打

直到有一天成了家生了娃

是谁站在高楼之巅对我说：

欢迎你——回你的老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