趣文网 > 作文大全

父亲不敢踏进校门口 我向同学介绍:我爸 环卫工

2020-11-17 02:10:01
相关推荐

本篇文章收录于百家号精品栏目 #百家故事#中,本主题将聚集全平台的优质故事内容,读百家故事,品百味人生。

我爸是个环卫工,就是大人们经常教育孩子时常用的那句话,“你要是不好好学习,将来就只有扫大街去”的那种人。就为了这么一句话,我气得一个月都没喊过他一声爸。

我家往上数十八代贫农,破烂不堪的族谱上都找不出一个能算得上小有名气的人物,祖祖辈辈们面朝黄土背朝天,积年累月地在田地里转悠,乞求着老天赏口饭吃。

我爸生下来自然也担了个贫农的名,继承了老祖宗们吃饭的种田本事,自小便埋在田地间侍弄庄稼。

庄稼人靠天吃饭,老天不给面子,接连三年大旱。我的伯伯们饿死了三,就剩排行老三的我爸这棵独苗奄奄一息。

奶奶哭瞎了眼睛追随而去,只剩爷爷拖着年迈的身体日夜劳作,生生拖垮了身子,总算保得我爸平安长大。

十八岁的我爸到了说亲的年纪,那时候的人们总是讲究人丁兴旺,我爸就光杆一人,爷爷年岁已大,几乎不能下地干活,好点的姑娘们总不乐意过来瞅两眼。

也幸好年轻的我爸皮相上特别说得过去,总算有一家姑娘愿意嫁过来,就是彩礼贵了些。

爷爷咬紧了牙,借遍了邻里亲戚,又拿出多年老本,总算热热闹闹地将新娘子抬回了家。农民哪能还得起债?我爸头一回抽了烟,到城里转了转,他在城里转悠了两天,终于找到了一份夜晚兼职的工作——扫大街。

成亲第二天,我爸便开启了连轴转的生活。白日里他下地种田,吃过晚饭后便到城里扫大街,等第二日天刚亮时再走回村里,吃过早饭后下田。

我那娘开始还咬牙坚持这样清贫的生活,可穷人的日子总是分外难捱。终于,在她生下我坐完月子后,一声不吭地跑回了娘家。没过几日,就传来她要改嫁的消息。

我爸看着襁褓中饿得嗷嗷直哭的我心疼得直掉眼泪,觍着脸求到了丈母娘家。

我娘心疼我方有了半丝动摇,却被即将改嫁人家的优渥生活迷了眼,她咬牙将我和我爸推出了门外,正式开启了我爸这个糙汉当爹又当妈照料我的历程。

我爸赊账赊回了一头羊,割草喂羊羊产奶,奶又兑水勉强喂活了我。

他更加卖力地干活,白天侍弄庄稼,晚上上城扫街,日子在清苦中慢慢滑过。爷爷年纪愈发大了,照顾我也越来越力不从心了。

三岁时,爷爷意外陷入昏迷,我哇哇地大哭着想要做些什么,却只是跌出了床沿,趴在地上流了满脸的血。

农村里家家户户都离得很远,我微弱的哭声根本引不起邻里乡亲的注意,就这样在冰冷的地上躺了一夜。

等到我爸第二天凌晨拖着疲惫的身子回到家时,迎接他的就是依然昏迷的爷爷和趴在地上昏迷不醒的我。

我爸疯了般连忙喊人来帮忙,拖着一老一小上了城里的大医院。大医院的收费真高啊,他一个老实巴交更穷得叮当响的农民哪里出得起这么多的钱,急得直接就在医院大厅里把头磕得砰砰响。

他的环卫工友们得到消息赶来送了些杯水车薪,他激动得根本不知道说些什么,只是一个劲地下跪、磕头、作揖,用他所能知道的最淳朴的方法来表达感谢之情。

多年的报纸上还刊登了这一则新闻,一个年轻的父亲跪在医院大厅里,他的身边躺着一老一小,他则拿着一沓零票,眼中的感激之情溢于言表。

我住在儿童病房,爷爷住在心血管科,一个十楼,一个十四楼,我爸一个人两头转,等到一个睡着了就赶紧去照顾另一个人。

他来来回回爬着楼梯,累极了便倚靠着墙壁眯上一会,等到我和爷爷出院了,他却累倒在床上。

我爸是个硬汉子,他仅输了一瓶液就赶紧拔了针头,只因为他知道,这一瓶输液的价格,都够我吃上好几顿了。

这一次看病,我家再次陷入了极端贫穷的边缘,我爸看着田地间的农活根本填不了巨大的债务窟窿,他扛起了背包,去城里当建筑工。

当建筑工需要起早贪黑,他辞去了扫大街的工作,一心一意地在工地上干活。

他再也不敢将我放在更加衰老的爷爷身边,只得麻烦邻居大婶照料我,每个月月底给她家送上米面油肉。

当建筑工的日子更加的清苦,却让家庭收入有了飞速的提高,我终于吃上了白面馒头,满足地将吃剩的半个馒头藏在了怀中,硬撑着汹涌的睡意等到我爸下工回家。

我爸手握着那半个馒头时,泪水喷薄着打湿了他过早显老的脸庞。

可惜好景不长,我爸做工时摔断了腿,包工头甩下几千块钱住院费就再不认账,出院后我爸便彻底瘸了腿,家中又陷入了新的穷困潦倒中。

没有哪个工地愿意要一个瘸子,我爸擦干独自哭泣的泪水,又回到了环卫工的行列,专心做一名环卫工。不但扫夜晚的马路,也扫白日的街道。

当然这些都是从帮忙照料我的大婶嘴里听来的,三岁的我哪里知道这么多事情?

自五岁时有记忆起,我爸就是一个瘸腿老汉的形象,在漆黑无人的夜里把我放在他背在肩上的竹篓里,默默地扫着他的地。

自从三岁时我从地上滚下来无人知晓后,我爸就再也不敢晚上把我一个人放在家里。大婶家有三个孩子,最小的还在吃着奶,能白日里照看已是天大的交情,哪里敢晚上再麻烦人家?

我爸在他扫的街道上发现了一处避风口,连忙从家中拖来了被褥,让我在小小的一方天地中休息。

他每扫完一段地后,就会飞奔过来看我是否还好。我那模糊而遥远的记忆里,总会有他粗糙的大手从我的头顶上滑过,满含着温柔的爱意,深沉得如暗黑的夜。

等我有些精神时,我便会围绕在他的脚边,双手抱着他的小腿,甜甜地喊抱。

他总是舒展了已有些岁月沧桑的眉头,亲昵地把我抱起,放到他背后的竹篓上。

我从竹篓里向外探去,只看得到他略有些佝偻的背影和额间细密的汗珠。在不断晃动的竹篓里,我认真地给他擦汗,看着他满足的笑容,再沉沉睡去。

跛脚的爹因为干活认真得到了表扬,他要求分到更多的打扫区域,更加卖力地劳作,以此换来工资的上涨,以能够交得起我上幼儿园的学费。

上了幼儿园,我才突然间意识到,一个正常的家庭,除了有爸爸,更得有一个妈妈。

我的生母在邻居大婶的口中,总是一个贪图富贵、耐不住清贫的坏女人形象。年幼的我也曾扑在大婶怀中,恨恨地学着说有些咒骂她的话语,可看到其他的小朋友高高兴兴地牵着妈妈的手离开时,我还是忍不住对生母的思念。

那一天我头一次没有等我爸来接我,我偷偷摸摸地跑到了邻村。多亏了邻居大婶平日里的家长里短,我清楚地知道了生母改嫁后的人家。

可是我高估了自己的认路本领,三四点放学时我冲出了学校,此时天将将黑时我还在一条偏僻的小路上转悠。

我迷路了,肚子更是饿得咕咕直叫,即将到来的黑夜如同一只张着血盆大口的猛兽。只要我敢往前一步,它便会啊呜一口把我吞下。

我害怕地掉头就跑,边跑边叫着爸爸,耳边呼呼的风声如同那凶猛怪兽的嚎叫,我边哭边跑,直跑到两腿软绵绵地再提不起一点劲来。

最后我爸找到了我,找到时满脸的血,血混着泪水交错盘亘在脸上。他顾不得擦掉,只一把将我搂在怀里。

这是我有记忆以来第一次看到他哭,他总是乐呵呵地宠溺着叫我丫头,即使被生活压弯了脊梁,也尽量将我纳在他的羽下。

他把我按在他的膝间,边哽咽着边大力拍打着我的屁股,这是我第一次挨打,臀间的疼痛和一晚上的惊慌失措最终化为狼狈的哭嚎:“我要妈妈,其他小朋友都有妈妈,我也要妈妈。”

他呆了,停住了打我的手,我却不依不饶,从他身上爬起,恶狠狠地抓住他的衣领,尖叫:“我要妈妈,我要妈妈。”

泪水,再一次滚滚而落,我看着他脸上痛苦的愧歉,我看着他颤抖而来想拥抱我的双手,心中闪过一丝内疚,却又被理直气壮打散,“我不要做没娘的孩子,我要妈妈。”

我到现在都还记得我爸当时的表情,那是一种挣扎过的坚定,下定了某种决心的他甚至将那佝偻的背都重新挺起,他拭去我眼角的泪水,又牵起我的手,“丫头,我们明天一早就去找你妈。”

我高兴得忘乎所以,乖乖和他回了家,夜里一灯如豆时,我看他在灯下拿出一方手帕。

手帕被叠了数叠,他小心翼翼地层层打开,终于翻到了藏在手帕最中心的角票。

他回头看着我,我慌忙地闭上眼,感觉到他又再次抚摸上我的发丝,带着微微的颤意,我又听到了他格外坚定的低喃:“丫头,你明天就看到你妈了。”

第二天我特意换上过年时才会穿的新衣服,跟着他去了隔壁邻村,他把我放在他的脖子上,我一低头,只看到那已有了白发的头顶,怎么也看不清那脸上的表情。

等到了那户人家,他把我放在门外,自己先过去交涉,我百无聊赖地趴在门上,从门缝里看着院落中的一男一女。

男人是我的老爸,他卑微地躬着腰,将手中的钱递给了对面的女人。

女人有着圆润的侧脸,她接过钱立即点了起来,眉开眼笑地说道:“哎,娃娃跟了你我也放心了。你放心,看在钱的面上,我也得做好这个尽责的妈妈不是?”

她说是我的妈妈,我却看着她手中的钞票格外刺眼,那是我爸辛苦半个月才能攒下的积蓄,居然就为了满足我对妈妈的幻想而易主他人。

愤怒,是无尽的愤怒,我猛地推开那扇该死的门,如小兽一般冲进那女人的怀中,将她手里的钱全都抢回,昂着小小的头颅吼道:“我才不要你当我妈妈呢,爸爸,我们回家。”

“丫头。”我爸又哭了,你看,平常里多么坚强的一个人,从昨晚到现在,都不知道哭了多少回。他拉过我的手,指着那女人说,“丫头,这个就是你的妈妈。”

“我不要,爸爸,我们回去重找妈妈,这个妈妈我不稀罕。”我昂首挺胸地拉着我爸的手出了家门,留下背后的女人一脸惊愕。

年幼的我继承了我爸的倔强,我非要重找一个妈妈,一个人颠颠地跑到村东头老做媒的人家说事,孤单了这么多年的我爸只是更加紧密地搂着我,一遍一遍地叫我丫头。

新妈妈不久后就进了家门,她会温温柔柔地伺候我爸和我,服侍完全瘫痪的爷爷,将家务全都包揽了过去。她是西部贫穷山沟沟里的人,即使我家穷得叮当响,在她的眼中依然算得上富足。

我爸脸上有了些笑容,我却怎么也高兴不起来,后妈总是会将我爸拽进她的房间里,柔情蜜意地谈天说地。我却孤单地如同一个外人,只有瘫痪的爷爷能勉强听我说话。

这不是我所想要的妈妈。我愈发的愤怒,刚六岁的脑袋瓜子中飞速地盘算着,又从大婶们闲磕牙中灵光一闪。

那是一个半夜,我偷偷从家里摸黑出来,憋足了劲挤出满脸的眼泪,可怜兮兮地跑到我爸工作的那条街上。

我哇哇大哭诉说着新妈妈的两面三刀,用断断续续的语言组织着后母虐待继女的戏码。

当时我爸的神情是怎么样的呢,他沉默着听完了我所有的话,只是将我搂在怀中,话语中有一份沮丧,却仍然坚定地同我说:“这个新妈妈不好,丫头以后就跟爸爸过吧。”

“好,好,丫头只要爸爸,不要妈妈了。”我胡乱地猛点头,长大后才知道自己编的故事是多么的漏洞百出,可我爸依然满足了我。他只想我过得好,不愿意让任何人委屈了我而已。

再过了几日,新妈妈离开了这个家,家中又变成爷爷、爸爸和我。

八岁时,爷爷带着对人间的留恋咽下了最后一口气。他去的时候正是半夜,悄无声息地一蹬腿便阖上了眼睛,我和我爸清晨相伴回来时他已经僵硬了身子。他红着眼睛披麻戴孝葬了爷爷,带着全部家当在城里租下了一间棚屋,只因为八岁的我要上小学了。

小学在城市中,他不能再把我放在避风处独睡或背在肩头,我需要在夜晚有充足的睡眠,才能应付白日里接踵而来的学习任务。

我爸每天清晨赶回来,匆忙为我准备好早饭,又将我送到学校门口,才到家补半天觉,下午又扛起扫帚奔向另一块责任片区。

他如陀螺一般不知疲倦地旋转着,只能尽自己最大的努力让我吃饱穿暖。可叛逆的少年时代,最不能忍受的便是别人的闲言碎语。

小学的同学们早过了幼儿园时的懵懂,他们会互相攀比着炫耀着各自的家庭,也就是在这个时候,我才知道环卫工的另一个代名词。

就比如老师会在课堂上严厉地训斥那些学习较差的同学,“你要是不好好学习,将来就只能去扫地。”

就比如结伴而行的同学们,会对着大街上扫马路的人指指点点,“你看,那就是个扫大街的。”

语气里带着淡淡的轻蔑,我听得心头一紧,却不敢为我爸的工作做多一分辩驳。

校园中流行起蝴蝶发夹,细铜在夹子间弯弯绕绕,点缀上几颗珠子便成了一只展翅欲飞的蝴蝶。

小姑娘们把它别在发间,跑动间蝴蝶翅膀忽上忽下地煽动着,快活似落入凡间的精灵。我眼馋着看了又看,甚至在画本里偷偷画出了它的形状。

那天回到家,我爸兴高采烈地掏出了一只蝴蝶发夹,细铜绕成的翅膀,五彩珠子点缀成的花纹,我高兴地把它放在手心里。只看见那缝隙里满是尘土,就连珠子都少了两颗。

我的脸色倏地暗了下来,我爸却没察觉,只温和地看着我笑,粗糙的大手拿过夹子,想替我别在发间。

我愤怒地撇过头,迎上他不明所以的目光,想到这么多天从老师到同学们对环卫工的鄙视,只觉得胸腔间一把怒火在熊熊燃起。

我一把把发夹夺过来,放在脚底下踩了个稀烂,朝他怒吼道:“这肯定是扫大街捡来的。你扫大街就已经够丢人了,居然还捡人家扔掉的东西给我,是要我也一起丢人吗?我怎么有你这样没用的一个爸爸?”

我歇斯底里地吼,我爸诺诺地看着,他涨红了脸,一个劲地搓着手,“丫头,丫头,不要生气了,爸爸去给你买新的好不好?”

“不好,不好,只要你是扫大街的就不好。你整天脏兮兮地去接我上学放学,总有一天,我的同学都会知道你是个扫大街的,你要看着我被别人嘲笑吗?”

我不顾一切地喊着,连日来的郁闷终于找到了出口。他作为我唯一可以不管不顾而发泄的对象,我急切地将委屈与不甘都推向了他。

我的父亲啊,只能默默地搓着手,一个劲地说着对不起。他哪里是对不起我啊?他只是头一次痛恨自己的无能。

一场大战过后,他居然去重新找工作,可是一个只会扫地的瘸子又能找到什么工作?他默默地拿着扫帚,在扫地时把头埋得更加的低垂。

他却会在接我送我时换上干净的衣服,用热水一遍一遍地揉搓着满是尘垢的脸颊和手指,背起我的书包默默地走在我的身后。我一回头,便看到他略显寂寥的身影。

我叛逆着忽略他是个环卫工的事实,却终于迎来了一年一次的家长会。

那一天,我特意让他去买了一身新衣服,又将杂乱的头发打理了一番,才准许他进入了我的学校。

他乐呵呵地坐在我的位置上,听着老师对我的表扬,将脊背挺得更直。他骄傲地昂起头颅,脸上是与有荣焉的笑容。

笑容在老师询问起他的职业时消散了开去,我慌乱地抓紧他的手,手心里冷汗直冒,我听见他用沙哑的嗓音艰难地说出自己是建筑工、我看见他眼中一闪而过的黯然,心中某一个地方刺得生疼。

家长会结束后,他如小时般牵着我的手回到了家,将工作服胡乱地团在手上,又用黑塑料袋包好,急匆匆扒了两口饭又准备出门。

为了参加我的家长会,他和别人换了班,夜班加上白班,他将将要呆到明天中午才会回来。

他往嘴里塞着饭,眼中有愧疚,“我把饭放在冰箱里,你明天早上自己热一下,爸爸尽量赶回来送你上学。”

我张了张嘴,却不知道能说什么,只能看着他匆忙走远的背影。

等第二天早上,我头一次独自吃了早饭,亦独自出门上学时,我爸从后面飞奔而来。

他因为赶着时间跑得气喘吁吁,汗水几乎打湿了半面衣裳,在清晨清凉的风中打了个寒颤。

他拍了拍车座,将我送到距离学校还有一条巷子距离的时候把我放了下来。

“丫头,我今天来不及换衣服,你先自己走过去,好不好?”他搓着手,愧疚地说道。

只是因为我愤怒时喊着不让他穿工作服出现在我学校周围,他总是沉默着在完工后换上干净的衣服,不曾反驳、亦不曾抱怨。

我不知道为什么眼眶微微湿润,我看着他略显局促的脸,坚定地拉起他的手,他微微一怔,又连忙挣开,“丫头,爸爸明天换了衣服再送你到门口,好不好?”

“不好。”我跺脚,固执地又握住他的手,“我的爸爸就是环卫工,靠自己的劳动吃饭,又没偷又没抢。”

那时候我爸脸上是什么表情呢?那是溢于言表的喜悦,可以称得上惊喜。

他因为惊喜都几乎红了眼眶,在爷爷死后,几乎从没有哭过的他因为我这个不孝女儿的一句话激动得热泪盈眶,他唉了一声,顺从地被我拉着往前走。

有同学认出了我,刚想和我打招呼,等看到我身边一身环卫服的父亲时,招呼便成了意味深长的笑。

我爸看到了那笑容,又想缩回手,“丫头,我会被认出的。”

他急得一身的汗,我抓牢他的手,与那同学打着招呼,“早上好啊,这是我爸爸,做环卫工的。”

今天的时间分外的漫长,放学时,我爸又换了一身干净的衣服,连指甲缝里都用肥皂洗得干干净净,我闻着他身上肥皂的清香,只觉得分外满足。

“丫头,你今天学得怎么样?”他期期艾艾,生怕早上的鲁莽会给我的学习生活造成困扰。

我绝口不提学校里同学们的嘲笑,只撒娇着对他说:“挺好的呀,爸爸,你明天不用这么麻烦地换衣服了,穿工作服来就行。”

这撒娇自上次蝴蝶发夹事件后便不曾出现,他紧紧握住我的手,又抽红了鼻子。他蹲下身来,“丫头,让爸爸背背你,爸爸好久没有背你了。”

我顺从地伏在他的背上,用侧脸贴着那并不算宽阔的肩膀。我的父亲,在既当爹又当妈的日夜操劳里,过早地累弯了脊梁。

作文课上,老师要我们写一篇关于亲人的作文,我只想到了我爸,一个愿意为我放弃讨老婆、累死累活养活我,尽他最大的能力满足我的爸爸。

当老师让我在课堂上亲自朗读这篇优秀作文时,我抑扬顿挫地读着,眼前闪过的是自有记忆以来他被生活日渐压弯的肩膀,他身后的背篓里度过的童年,成了此时最温馨的回忆。

我以优异的成绩考进了市第一初中,1万多元的择校费几乎是悬在他头顶的利刃。

他拿着我的录取通知书,激动得翻来覆去,他不断地抚摸着我的发丝,眼中擒着泪花,“丫头,好好上,钱的事我来想办法。”

他抽了人生中的第二根烟,去银行里取回了这些年来的微薄积蓄,在手中点了又点,计算着差额。

他向单位请了好几天假,每天为我准备好早饭后便骑着他那辆破旧的自行车出门借钱。

人人都会记得这么多年我家一次又一次的穷苦贫困,愿意伸出援助之手的人并不多,他将好不容易借来的角票压平,又觍着老脸去单位里转悠。

终于,他凑齐了择校费,将我送进了一中的大门。一中是全封闭学校,一个月只让回家一次。

我与他通着电话,他总是乐观地安慰我,说他一切安好,又絮絮叨叨地关心着我的一切。

等我放假回家的前一天,我爸就开始忙活。他常年扫地的手照样能在厨房中大显身手,十八般厨艺给我整出一桌像样的饭菜来。我低头闻到一丝异味,他总是笑着打岔过去,更加殷勤地往我的碗中夹菜。

我低头扒着饭,在短暂的休息后又回到学校学习。生活费如期而至,我总是怀疑,拿着微薄工资的爸爸,在交完了高额择校费和住宿费后,是怎么能够满足我并不算太低的生活开销?

我爸瞒下了我拣破烂的事实,他在上班时随身带着一个袋子,将垃圾桶内的瓶瓶罐罐统统放进袋子中,在出租的小平房廊下堆积成山,在我回来之前又换成钞票;

他另外在电影院找了份兼职打扫的工作,将本就少得可怜的睡眠时间又压缩了一番;他节约得只啃着冷硬的馒头就着水,当着一顿又一顿的三餐。

我的父亲啊,将想尽办法赚来的钱一分为二,一为还债款、二为我的生活费。

他紧巴巴地独自生活着,只随身放了张我的照片作为温暖。

我那天提前一天放学,却没有告诉我爸,我迫切地想知道他真实的生活状况,却在见到真相的那一刹那泪流满面。我苍老的父亲啊,累极躺在一堆瓶瓶罐罐中,昏沉得不省人事。

我嚎啕地大哭只换来他疲惫地睁眼,他惊慌失措地想要挡住我看向瓶瓶罐罐的视线,却徒劳无功地只能支撑起自己的身子。屋内桌上只放着半个冷硬的馒头,他在电话中会给自己改善伙食的承诺不过是安慰我的笑话。

“丫头,爸爸捡废旧破烂时都戴着口罩,没有人能看出是我的。”他期期艾艾,生怕我如小学时控诉他是扫大街般埋怨他捡破烂的行为。

“爸爸。”我哽咽着抱紧了他,不知道该为当年的年少无知道歉,还是为他如今依然的小心翼翼心疼。

他积年营养不良加睡眠缺失,医生给开了几瓶葡萄糖,不痛不痒地要他回来加强休息,补充营养。

可我爸又哪里听得下这些话?不停地肉疼着开药的花销,一回到家又扛起扫帚上班。

我拦不住,只能跟在他身后,夺过他的扫帚扫起大街来,他连忙拦住,“丫头,这种事交给爸爸来做,你只要好好学习就行了。”

他强硬地抢过我手中的扫帚,我靠近他,抢在他之前把废旧瓶罐捡起扔到袋子中。

他更加急得摆摆手,“不用不用,丫头你回去好好休息吧,我自己来。”

“爸爸,我也是家里的一份子,你好好扫地,以后只要我在家,我来干这些事。”我不容置疑地挣开他的手,他愣在原地,眼中又泛起泪花。

看,我爸总能被这些小事所感动。

我学会了成长,终于不是完全依赖爸爸的小女孩。

在寒暑假中,我懂得如何将破烂分类,什么能卖出什么样的价钱;

我学习煮饭,以保证操劳回家的爸爸能有热汤热饭;我着手家务,让爸爸回家少有后顾之忧。

我爸脸上的笑容越来越多,他更加拼命地扫地,不断地找着其他扫地的兼职,只为了能让我在学校中更安心地学习。

我愈发的努力,不单单是为了获得好成绩,更为了成绩背后的奖学金,不菲的奖学金能小小地解决自己的生活费问题,让我爸在匆忙的生存拼搏中多些营养注入。

可我哪里比得过我爸的执拗啊?他把钱一笔一笔地存着,过着清苦的生活,终于在我踏进高中大门时能够独自交得起我的学费。

那一天他洋溢着自豪的笑容,我们父女俩在不到十平米的小屋内分享着喜悦。

高中的学习更为艰苦,我爸突然花钱大手大脚起来,他买回牛肉、虾等高营养的肉食,用心烹饪成一道道美味的佳肴,每两天便为我送一次饭。

他恳求领导多给他分了两个区块,遇到加班时总冲到最前面,他更加用心地拾捡各种破烂,小心翼翼地分类,和买家讨价还价,为了能多出几毛骑车老远。

他总乐呵呵地虚心接受我的建议,却总是在数到钱时将我所说要好好照顾自己的话丢到九霄云外。

“我的丫头是要考大学的人啊。”他乐呵呵地说着,更加卖力地攒钱,凑足我的大学费用。

他一个人起早贪黑,除了我休息时能与他说上一两句话。沉默成了他生活的全部,我悲哀地想,如果当初的我不是那么自私,他是不是也会有一个贤惠的妻子,在每晚疲惫回到家时有一盆热水,有人为他温暖被窝。

我痛恨自己的自私,只能加倍地学习。黑色七月的高考之后,我如愿录取了大学,他抽了第三根烟,摩挲着大学录取通知书,又重复了一遍我当初考取第一初中时的路。

他送我上了火车,在火车外卖力地挥手,即使远方的我化成了一个小黑点,他依然伫立在原地,凝望着,凝望着他此生唯一的女儿终于离开了他的怀抱。

上大学时,我认真学习,在业余时间寻找着各种兼职,我赚到越来越多的钱,已足够满足我生活的需要。电话那头,我爸依旧乐呵呵地笑着,“丫头啊,上大学了,要穿得漂漂亮亮的,你爸爸我有钱。”

他的有钱,不过是拿身体为代价,在睡眠时间的压缩中,在冷水就馒头的清苦中挤出,为我这个女儿尽自己最大的努力。

我爸老了,我早就知道。他早已不是年轻时能背得动我的糙汉,他佝偻的背再也无法挺直。

毕了业,我义无反顾放弃了大城市中优渥的工作,转而回到了家乡,即使我的专业在家乡这个小城镇里,几乎谈得上一无是处。

他愁眉苦脸,总是劝我去大城市里闯荡,他知道自己耽误了我的前程,只能更加沉默地扫着地。

我选择了报考了公务员,在搜索着岗位介绍时,将鼠标点在了环卫处一栏。

九月份时,我正式成为了一名国家工作人员,岗位环卫,我爸愁眉苦脸中又带着欣慰,他搓了搓手,“丫头,你这个工作,不错吧。”

“不错。”我笑着握住他满是茧子的手,“我爸是个环卫工,子承父业,我也是。”

阅读剩余内容
网友评论
相关内容
小编推荐

大家都在看

看到什么想到什么作文 新学校的作文 崇武古城的作文 一次劳动作文400字 美丽的地方作文200字 庆国庆作文400 我的旅行记作文 英语作文my holiday 新闻报道作文200字 我喜欢秋天的英语作文 有阳光真好作文800字 描写桃花的优美作文 表达对父母爱的作文 不要轻言放弃作文 越来越坚强的我作文 我喜欢的节日春节作文 不变的是那份痴迷作文600字 最喜欢的食物作文 发生的事情作文 后悔的事作文600字 描写桃花岛的作文 国庆节作文题 我的家乡呼和浩特作文 同在一个屋檐下作文600字 关于手工作品的作文 我和祖国共成长作文500字 松花江美景作文 三年级写事优秀作文 作文摘抄加批注 关于饮食的作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