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农村老太太鲜为人知的故事 不写下来 再也不会有人知道了
文/王先生本文原创
我自知不是什么史学家,文笔也拙劣不堪,是没有能耐给名人巨擘树碑立传的。
今天,我想写一位老太太,一位已经在鲁西南平原小镇上生活了近百年的老人。
五年前,村里唯一一位百岁老人离世后,村里的老人就都以这位老太太“马首是瞻”了。时年九十岁高龄的她,一骑绝尘地成为了村里最年长的老人。
如今,这位走路颤巍巍的老太太依然健在,除了耳朵一年比一年背,似乎没有任何继续衰老的迹象。
农村的老人大多如此,在我的印象里,七十岁的姥姥到了八十岁,我也总看不出什么变化,好似时间在她身上静止了一般。
这位年近百岁的老人娘家姓胡,嫁给了我们村里一户姓黄的人家,所以她便有了“黄胡氏”的名字,至少户口页子上是这样写的。
胡奶奶的娘家离我们村子很近,中间只隔了一道浅浅的河沟,她的婚姻自然是包办婚姻,建国前六年,十八岁的她坐着花轿来到了黄家。
结婚的前几年,胡奶奶跟着丈夫过了几年好日子,还顺利生下了两儿一女。
可好景不长,丈夫因为一场意外撒手人寰,那个年代,家里没了顶梁柱就好比天塌了,望着身边这三个嗷嗷待哺的孩子,胡奶奶一下子作了难。
很多人劝她改嫁。胡奶奶也曾动过这种心思,毕竟当时的她才三十出头,以后的日子还长着呢。
可是一看她带着三个“拖油瓶”改嫁,原本动心的男人都一个劲儿地摇头。那个人人都吃不饱肚子的年代,没有一个男人愿意做这个“冤大头”。
后来,胡奶奶心一横干脆不改嫁了,一个寡妇带着三个孩子开始了艰难的生活,更准确点,应该是艰难的生存。
据胡奶奶讲,那几年是她一辈子最苦的时候。吃糠咽菜那是好的,有时候全家连续好几天都见不到一点儿面气(吃上面)。
她带着孩子挨家挨户讨过饭,也独自一人去过异地挣点口粮。她满心期待着,等到孩子们慢慢大起来,苦日子就可以熬出头了。
可老天却给她开了一个天大的玩笑。
一场突如其来的大病夺走了大儿子的性命,半年后,二儿子也因为医治不及时夭折了。
这还不够——老天爷甚至还对她的女儿下了手,原本一个伶俐健康的丫头,却被庸医误治成瘸子。虽然这丫头保住了命,却永远只能一瘸一拐地走路了。
我无法想象那几年胡奶奶是怎么挺过来的。可每次和她聊天,她总爱提及那段灰暗的往事,边说边抹泪,言语中充满了感伤和自责,总是让我揪心不已。
上面的故事,基本都是我从胡奶奶的嘴里听到的,因为这些秘闻也就村里几位和她年龄相仿的人知道,其余的年轻人听都没有听过,当然他们也不甚关心。
可下面的故事,却是我实实在在目睹和经历过的。
我出生的那一年,胡奶奶已经有六十八岁的高龄了。
小时候,我从来不敢进她家的门,原因很简单,因为她有一个“老绝户”的名号。
年长一些的读者对于这个词不会陌生,所谓的“老绝户”指的是那些没有儿子为自己养老送终的人——
虽然胡奶奶有过两个儿子,可他们都是来“催债的”,不仅没能为母亲解忧反而给母亲带来了无尽的苦痛。
不知怎么的,村里人对于这位“老寡妇”充满了莫名的恶意。但我还是在一次不经意的时候,推开了她家的铁门(当时她借住在村里的大队部里,离我家不到百米)。
初次看到我的时候,胡奶奶一眼就认出了我是谁家的孩子,并且热情地赠给了我一大捧刚刚从树上摇下来的长木枣(鲁西南称为“奶枣”)。
所以,我对胡奶奶的第一印象并不坏,再加上她还给我讲了很多关于我父亲小时候的故事,当时的我觉得这位老太太简直太和蔼可亲了。
对,就是和蔼可亲,这是当年的我从语文课本里学到的为数不多的几个夸赞老人的词语。
后来,我有事没事就喜欢往胡奶奶家里跑。在她那里,我不仅听到了很多奇闻怪谈,也了解了她过去七十多年的人生故事。
但是,当时胡奶奶的名声并不好,其中最惹人诟病的便是她的“手脚不干净”。
据母亲讲,她曾经看到过好几次胡奶奶在别人家田地里偷割麦子。
上世纪九十年代的时候,联合收割机还没有在鲁西南地区普及,家家户户还是依靠镰刀收割麦子,这也就产生了一种特殊的农业劳动——捡麦穗。
在麦茬之间,时常会有麦穗落在田地里,辛苦节约的庄稼人自然不忍心将它们置之不顾,于是很多人喜欢扛着粪箕子捡拾麦穗。
只有几分薄田的胡奶奶自然也不甘示弱,每当农忙的时候,她也会早出晚归地在田间地头捡拾别人家的“遗珠”。
大概是一时鬼迷心窍吧,胡奶奶有时会将镰刀伸向别人家还未来得及收割的庄稼,甚至有时候还会从别人晾晒的谷物里神不知鬼不觉地顺走几斤口粮。
母亲曾经见过胡奶奶在我们田里出没,但没有上前制止,只是把这件事讲给了父亲和我听。
父亲听后,长叹一口气,浅浅地呡了一口酒,说道:“大婶子也不容易,咱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吧。”
从此以后,我照旧喜欢往胡奶奶家里跑,而且每次还会带上家里种的一些蔬菜,我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想的,只是希望胡奶奶不再去乱摸别人家的东西了。
后来,我在县城里读了初中和高中,每隔好几周才能回家一趟,能够和胡奶奶见面的次数也越来越少了。
可我忘不了,每次过年前夕,胡奶奶总是喜欢来我们家里坐一坐,然后从脏兮兮的手绢里摸出几块钱,然后不容置疑地放在我的掌心里。
母亲推辞,胡奶奶就故意沉下脸来,“一年一个时候,俺小待我不孬,老太婆得表示表示。”
听了这话的母亲便不再言语,只是照例在案板桌子上将炒好的花生米用擀面杖碾碎,然后装在一个防潮塑料罐里交给胡奶奶。
“这够我吃两年了!”胡奶奶一笑,露出满嘴的牙床和几颗松动暗黄的牙齿。我知道,她又在玩梗了——年三十和年初一,两天便是两年。
纸短情长,关于胡奶奶的琐事还有很多。可是,一枝秃笔很难写尽她的一生。
胡奶奶,她是中国乡下无数老人的代表——他们有过悲情的过往,有过小贪心的举动,也存在着一颗朴实善良的心灵。
可这些不起眼的小人物,正在历史的风沙中逐渐远去,他们留给我们的绝不能只是一张冷冰冰的黑白相片,还应该是涌动着温暖的记忆。
可惜,他们的故事都随着身体化归了尘土,后人再也想不起来了。
#农村老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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