渔船写字工：东海渔船“点睛人” 一年收入十几万 后继乏人

以前出海的木渔船，是有“眼睛”的，驾驶舱下面还要画山水图案和吉祥物。现在的现代渔船，换成了在船头写船名。

每年东海休渔期，也是渔船的休整期，渔船纷纷进港，开进船厂保养。外面的漆刷一遍，里面的装置机器检修一遍；当然，船名也要重写。

写船名，就相当于以前的“点睛”，是每个船老大非常重视的事情。于是，催生了这个特殊的职业：渔船写字工。

一年只忙几个月，收入十几万元

小时新闻记者来到象山县高塘乡的启航船厂。船厂的金老板说，无论是刚打造好的新船，还是进厂保养的旧船，需要经过严格且复杂的检验，拿到海洋安全证，才可以出海。

“在下海前，有一件非常重要的收尾工作，就是给船写名字。”金老板说。

离9月16日中国象山开渔节越来越近，渔船的检修工作也进入尾声。

61岁的方乐清站在4米多高的脚手架上，挥动着手中的毛刷，认真地写着一个船名。

他干这行已有25年。仅凭一桶白漆和一把刷子，就可以年入十几万元，而且一年中就忙碌夏天这几个月，剩下的时间多半是在家休息，或者出海钓鱼、出门旅行。

方乐清似乎十分享受写字的过程。半个多小时后，硕大的“浙象渔13117”出现在船首最醒目的位置。

他站在那里，看了看自己的作品，然后转过身，张开双手，似乎在庆祝自己又完成一副作品。

机械工下岗后，阴差阳错当上了“写字工”

方乐清是象山石浦人，从事给船写名字这一行，似乎是命运的安排。

他的姐姐、妹妹都爱好书法。方乐清参加工作以后，出差时总会给姐妹们捎一本字帖当做礼物。而方乐清从小爱画画，在耳濡目染下，对书法也有了一定的兴趣和心得。

“没有绘画底子、字写不好的人，根本做不了这行。”方乐清告诉记者。

28岁时，方乐清下岗失业。此前，他一直在工厂做机械工，喜欢机械的他，对自己原先那个职业很是喜欢。下岗后，方乐清郁郁不乐，经朋友介绍，到一家船厂上班，一开始负责在机舱安装机器设备，算是干回了老本行。

时间长了，方乐清觉得机舱里的活又苦又累，身体吃不消。他的朋友、宁海一位“渔老大”知道他的书法不错，于是建议他去写船名。

方乐清决定试一试。

刚开始，方乐清按照常规的方法，用模版制版，用磁铁将模版压到船体上，将油漆用松香等物调和后，再用喷枪将油漆喷到模版上。

那时候，油漆质量不佳，调稀了，油漆会往下流淌；调稠了，油漆喷不出来。这样写了两艘船后，方乐清放弃了模版法，干脆拿了油漆刷，直接在船舶上写字，就像用毛笔在纸张上书写，得心应手多了。

方乐清说，写船名和写毛笔字区别其实很大。

写船名要注意斜面视线、字间距以及每个字的定位。“比如字的定位，必须要用磁铁固定，类似木匠的墨线一样。”方乐清说，“现在，熟能生巧了，用手比划一下，用眼睛量一量，就可以直接写字了。”

在掌握方法后，方乐清写船名的速度和质量也随之提升。以前，写好一个船名基本要花半天功夫；现在，最快一个来小时就能写完。方乐清给大型的运输船写过船名，最大的字高1.8米，宽1.5米。

一年要写200多个船名，万吨的船收费2000块

每年6月休渔到9月16日开渔节前这段时间，是方乐清最忙碌的日子。每天几乎天不亮就要起床，晚上要到七八点才能回家。这几年，方乐清一年要为200多艘船舶“写名字”，最多的一天写过8条船。

“给上万吨的大型运输船写字是最贵的，一艘要2000块。”方乐清告诉记者，因为船体大，主甲板离地至少15米以上，要坐在升降机上给船写字。

“一年收入十几万元，其实也不算多。”方乐清笑着告诉记者，算下来，平均一艘船的价格在400元左右。

方乐清说自己干这一行，胜在悟性比较好。最让他引以自豪的，是利用自己原先搞机械的优势，发明了“方氏移动脚手架”。这个脚手架安装有轮子，可以推着走，改变了固定脚手架移动困难的弊病，大大提高了工作效率。

目前，“方氏移动脚手架”已被同行们广泛采用，方乐清对此很高兴。

“看来我要去申请发明专利了。”方乐清打趣说。只是，那种体型特别大的运输船，这种脚手架就派不上用场了，因为船体太高了，站在上面根本够不着。就要坐升降机上去写字。

最累的时候，就是自己有点头痛感冒的时候，由于船老大赶工期，对写船名又重视，只能咬着牙硬着头皮上。在太阳的暴晒下，身体很难吃得消。攀爬脚手架，他必须十分小心谨慎。毕竟年纪在那儿了，就怕有闪失。

前段时间，舟山有一位“写字工”用拖把给船写名字，在抖音上红过一阵。方乐清说，他也听说过这个事，但其实懂点美术的都应该明白，那人用的不是拖把，而是滚筒。“这个对书法功底要求还是蛮高的，我也在练习中。”方乐清谦虚地说道。

每种船的字体是不一样的，“写字工”难找传人

据了解，象山渔船的船名，一般是用美术体；而运输船，一般是用行书，汉字下面还有拼音。“如果是远洋渔船，一般还要标注英文。”方乐清说。

采访当天，记者还见到一位特殊的写字工——60岁的叶国耀。

小时候一场意外，叶国耀成了一位聋哑人。

他的母亲是小学老师，叶国耀从小跟着母亲读书，识了一些字。到了小学三年级，由于聋哑原因，渐渐跟不上学习进度，只得辍学。辍学后，叶国耀开过小店，修过船，做过压铸厂的工人。最有价值的经历，当属刻章这一行当，让他对美术格外专注。

27岁时，叶国耀干上了写船名这个活。这一写，就是33年。目前，叶国耀一年可以写300多艘船的船名，最多一天写过11艘。

叶国耀在工作中。

小时新闻记者了解到，象山有大大小小的渔船3000多艘，目前船厂里专门给船写名字的人，只有8人。这8人中，60岁以上的3人，50岁以上的3人，40岁以上的1人，30岁以上的1人。

写船名的收入虽然在当地还算不错，但显然目前已经到了青黄不接的境地。

“写船名这个活，需要能吃苦，还需要有美术书法功底。现在的年轻人，大多不具备这两个条件。”方乐清笑着跟记者说，“要不，你过来做我徒弟？”

（钱江晚报·小时新闻记者 唐旭锋 通讯员 宋兵 图片/通讯员 张培坚 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