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有的美好都是因为有人在为你负重前行 昨日的文章 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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记得小时候一听说父亲要开车去北京,我总是嚷着要去,但是在一个暑假我真的随他去了趟北京之后,就再也不胡搅蛮缠地嚷嚷着让他带我出去了。那趟北京之行是在酷热的8月,天刚蒙蒙亮的时候我们就上路了,在最初短暂的兴奋之后,困意来袭,我便窝在驾驶室里昏昏沉沉的睡去。太阳越升越高,暑气越来越重,我被热醒了,醒来后发现父亲的上衣已经湿透了。然后是漫长而沉闷的一天,高速路在刺眼的阳光下始终泛着让人畏惧的光。我又热又倦,完全没有了说话的兴致,只是歪着脑袋看着显示钟上的秒针,走了一圈又一圈,而分针仅仅挪了一小段。
经过了一个又一个冷冰冰的收费站后,车子到达了一个荒凉郊区的制铅厂。父亲对我说,北京到了。然后他就忙着和制铅厂的工人一道卸货装货了。当时已近黄昏面对这制铅厂门口空空荡荡的田野,我所有关于北京的想象都破灭了。我一个人在田野上走着,在北京的田野上走着。我赌气似的憋足了劲儿冲上一个小土堆,孤零零的站上一会儿再下来,然后再冲上另一个小土堆,直到跑得精疲力尽气喘吁吁,就这样结束了我第一次北京之旅,我终于理解了为什么父亲每次出远门都没有丝毫的兴奋,为什么每次回来都没有讲述的激情,因为今天去的这个城市,和他之前去过的任何一个城市都没有什么两样。
那一年,父亲终于有了一次真正的旅行机会,他的卡车投保的保险公司为了回馈客户,组织了一次去青岛的免费旅游,父亲是被选中的客户之一。得到消息的时候,全家都很兴奋。父亲乐呵呵的说,这回可以舒舒服服的坐着别人开的车去旅游了,还要去海边呢,真不错。母亲忙着准备父亲出门穿的衣服,平日的父亲一年到头都穿着汽油味,
刺鼻的工作服,穿着它爬到车厢里装货卸货,穿着它钻到车底下查车修车。这次是出去旅游,可得换一身体面的,母亲叮嘱道。细心的母亲还为父亲准备了背包,里面装着吃的喝的,还有换洗的衣服,像以往为我春游时准备的一样,父亲笑话母亲说,太浓重了,坚持不背。他很有经验似的告诉母亲,那些旅游景点吃的喝的都有卖的,掏钱买就是了,根本不用带背包。他显然还不习惯背着背包的旅行——真正的旅行。
第二天,父亲穿着新熨好的西装和擦得锃亮的皮鞋出门的时候,手里只提了个塑料袋,袋子里装着两件换洗的衣服,我的父亲就拿着一袋衣服,出门了,开始了他第一次真正的旅行。
两天之后,父亲的旅行结束了,旅行归来的父亲没有多大变化,她的脸本来就风吹日晒惯了,去一趟海边,也黑不了多少,对于这次旅行,父亲依然是轻描淡写,完全没有我想象中的兴奋,他只是感慨说人太多了,再也不出去了,旅行也没什么意思。
那天晚饭,母亲烧了黄灿灿的玉米糊糊,父亲就着榨菜,一连喝了三碗,然后一撂筷子,红光满面地说,还是在家好,出去旅游吃的那些东西又贵又吃不饱。我埋头吃着饭,没有说话,心里突然很难过,我知道父亲的旅行为什么没有意思了。我可以想象得出,没有游伴,没有相机,沉默寡言的父亲被旅游团热闹的人群拥挤着,会有怎样的局促与孤单,而在大把大把花钱的旅游景点,吃饭买门票买纪念品,父亲肯定在一次次犹豫着。
这样的旅行对父亲来说真的没什么意思,甚至是一种煎熬。对他而言,工作是自己开着车去一个城市的外环路,而旅游是别人开着车,把自己带到一个城市的中心,仅此而已。只不过,旅行的时候可以在车上安安稳稳的睡觉,可以近距离的感受城市中心夜晚的灯火,而不用在空旷的公路上一个人躺到车底下修车,不用一个人睁着眼睛注视前方,在黑夜里等待黎明。
父亲从青岛旅游回来还给我带了纪念品,是几颗水晶似的珠子串成的手链,每颗珠子上刻一个字,合起来组成我的名字还有“万事如意”四个字。父亲自豪地说当时刻名字的人特别多,他排了一个多小时的队才轮上。我没有告诉他,其实街上有不少卖那种刻名字的小玩意儿的精品店,只不过我的父亲,他没有逛过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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