散文精选:木棉花开时
文|豆沙包
抬头望去,窗外木棉花正以最灿烂的方式绽放着,它向世人展示着它的娇艳,似乎在告诉其他植物,它才是这个春天的主角。看着窗外的一片红,脑海深处涌现出了许多场景,我因此陷入了漫长的回忆中。
初一下学期开学的前一天晚上,我彻夜未眠,我使劲在内心安慰自己:“只是上学而已,没什么大不了的。”很遗憾还是压抑不住内心的担忧,第二天不到六点自己就起来烧火做早饭,轻手轻脚的生怕扰醒了熟睡中的父母。
啊,有人上学了。我看到有人从我门前经过,他们骑着崭新的自行车,用力的踩着脚踏板,做父母的则骑着摩托车陪伴在外侧,被细心呵护的他们,那五颜六色的书包可真好看呐。我一个人怀着忐忑的心情,骑着隔夜刚从亲戚家借来的旧自行车也上学了,乍一看,整条路上的自行车就我的轮子最大。摆脱了走路上学的辛苦,我慢慢的骑,我小心翼翼的骑,忽然刮起了一阵微风,这种风迎面吹来的感觉可真舒服,第一次感受到了大自然的馈赠,我陶醉在风的怀抱里,不由得加快了速度,一用力,自行车的脚蹬子飞了,路上的行人哄然大笑,我红着脸牵着车跑了。
短短两公里,我觉得格外遥远,好像路边的每一个人都在看我,我的头不自觉的耷拉下来,像极了失落的汤姆猫。
终于,我眺见那抹红,失落的内心重新燃起了激情,我奔跑、我跳跃,别人不知道这“傻子”到底怎么了。来到校园通告栏,我看到了贴在墙上的文章,调皮的文字来回转悠,我心急的想要抓住它,却一次次被它溜走。铃铃铃··我被这巨响敲醒了脑袋,完蛋,上课第一天就迟到了。
脑海中编辑好了各种理由,却被班主任的威严吓得烟消云散,好在,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班主任只是上下打量了我一下,目光在我的拖鞋上稍有停留,我不自在的撇开了头,大概他觉得我的脚趾头太可爱了吧。
坐在最角落的我,打量着班上的同学,一个个衣冠整洁,神清气爽。老师在上面讲,他们也在下面讲,我无聊得将头转向窗外,那一棵棵高大的木棉树,据说有百年历史了,树上开满了木棉花,地上也散落着凋谢的木棉。树下偶尔有几个穿着朴素的人影,将掉落在地的木棉花捡进麻袋里,我扭头对我同桌说:“看,有人在捡木棉花。”很可惜这位同桌似乎有什么烦恼,满脸不耐烦的用眼角瞟了我一眼。
放学后我走到木棉树下,捡起了散落在地的木棉花。我看着手里火红色的花朵,它那回卷的暗黑色的花边,散发着衰败的气息,中间的花蕊已经快要枯萎。我轻轻抚摸那花边,它似乎在告诉我,它在阻止春天逝去的战争中失败了,它是一个不幸陨落的战士。看着它,我心里涌起一股无名的伤感。
“看,那穷鬼在捡木棉花。”我回过头,几个打扮光鲜的小姑娘在我身后讨论着,我挠了挠被蚊子从裤子破洞上叮的包,她们刁钻的眼神令我浑身不自在,我仿佛正面对着一座高山,内心产生了卑微的感觉。“我没有,我只是捡起来看看而已。”我赶忙扔掉手中的花,生怕别人将我归类为“捡花一族”,我感到我的头皮有点麻,一股灼热涌上我的脸颊,耳朵也跟着发烫。此时内心五味杂陈,我为别人的嘲笑而感到羞愧,也为随意丢弃那“火红战士”的尸体而感到惭愧,更为怕别人将我归类为“捡花一族”而感到可耻。
我周围的空气好像凝结了一样,我感到自己喘不过气来。仿佛没有人听到我的解释,她们自顾自地笑着,“你们知道吗,我今天早上还看到他骑着又老又土的自行车,而且走着走着脚蹬子都飞了,”一个女生大声说道,脸上还露出了得意的色彩。让我陷入难堪的局面,她似乎会得到奖励一样,旁边的人听了,结果又是一阵骚动。我想着离开这里,哪怕找个地洞钻进去,可腿却没了力气,低着头红着脸听着她们笑,看着她们一边走一边笑,望着她们你一句我一句远去的背影,我瘫坐在地上捶打着自己发抖的双腿,眼睛一点一点被泪水蒙蔽,我应该给予反击的,我觉得;我真没用,我也觉得。
好在,贫穷虽然给了我卑微的内心,却也给了我快速抚平伤口的能力,我凭借着这种“超能力”,抵抗着来自生活中的恶意。
学校中的日子总是漫长中参杂着短暂,转眼就到了雨季,木棉花被雨水打落在地,有的浸泡在雨水里,有的被车碾压。这满地都是“战士的骸骨”,校园里充斥着腐朽的味道。老师给我们划分了区域,分组去打扫木棉花的“尸体”,集中起来运去垃圾站,毕竟他才不会管你死得壮不壮烈。我扫着校道上的花朵,很多都被车碾压过,成了花泥粘在了地上,怎么扫也扫不干净。
凹凸不平的校道,有很多积水的坑,在我缅怀这些木棉花的时候,一辆车从身边经过,开车的人将速度控制的很好,只溅了我半身水。看着湿透的裤子,我站在原地,望着那辆走远的车,我将委屈打碎往肚子里咽,“没事,回家洗洗就好”。同学们还很“关心”,问我怎么尿一裤子了。雨季不仅带来了雨水,还带来了凉风,我忍着发抖的下半身,飞快的往家里赶,顶着父母的责备,我用炭炉上常温的水洗了个痛快的温水澡。
不敢再想象下去,敏感的内心将我从回忆中唤醒,我呆呆得看着窗外肆意绽放的木棉花。一切都过去了,是啊,一切都过去了。我不会随便被人嘲笑,也没有人再来嘲笑我,我把自己当成了一朵木棉花,一朵为保卫自己尊严而战斗的木棉花。它为阻止春天逝去而牺牲,我为保卫尊严而重生。这就是命,这就是区别,这里面蕴含着心酸与泪水。
责任编辑 | 祝贺
网络编辑 | 知己
校对 | 小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