虚假举报多名干部获刑4年 她说举报内容是“听说的”

本案也曝光出当下舆论场环境中网络水军之恶劣和猖獗：只要给钱，真的就能够说成假的，黑的就能够说成白的，没影的事说得有鼻子有眼，还打上了反腐、举报的大旗，将个人恩怨抹上了正义的油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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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彭博在庭审现场。济南市中院官方微信图

备受关注的“济南农商行举报事件”有了新进展。1月6日，济南历下区人民法院一审认定举报者彭博因犯寻衅滋事罪，判处有期徒刑4年。

庭审通报显示，2011年12月以来，彭博任济南润丰农村合作银行监事长。2014年12月，济南农商银行组建，因彭博未获民主推荐，未能进入领导班子。此后，彭博因职级待遇心生不满，多次通过信访手段进行举报。山东省农村信用社联合社（以下简称“省农信社”）、济南农商银行等单位针对其信访事项进行了调查反馈或答复，彭博仍不满意。

济南农商银行提供的文件显示，2015年10月20日，济南农商银行召开党委会，济南农商银行8名党委成员全部参加会议，研究决定提名彭博为济南农商银行副监事长。

但不到三个月，彭博以“没有按照副处级管理落实政策”等继续要说法。她称没有任用、分工文件，无法开展工作。

约谈记录显示，2015年11月，济南农商银行正式约谈彭博，明确告知其工作安排。省农信社提交给纪委的文件显示，2016年6月，济南农商银行党委研究决定，在原有工作分工基础上，明确彭博的工作安排。2018年10月，济南农商银行再次约谈彭博，进一步明确其工作职责为协助监事长开展安全保卫、规范化服务、信访和消防等工作。但几年间，彭博以没有下发分工文件为由，自称无法正常履职。

2019年6月9日，举报信发布后第二天，济南农商银行发文回应称，上述文章系诽谤，相关受害人已经报案。

2019年6月11日，被举报人之一的济南农商银行董事长马立军向新京报记者介绍，彭博曾针对实名举报写检讨保证书，内容包含：“该问题是在银监局工作时听说的，没有深入考虑……再次一并进行诚意道歉。”此外，写信人在保证书中保证：“配合纪委做好调查工作，积极配合澄清问题；服从组织安排，加强团结合作。”

2019年6月10日，彭博曾向新京报记者承认，上述保证书内容属实，她确实曾签下该保证书，并解释，理由是当时不想折腾对方，也想好好上班，希望息事宁人。

2019年9月6日，彭博被公安机关抓获。

2020年1月6日，济南历下区人民法院一审开庭审理此案并当庭宣判，被告人彭博犯寻衅滋事罪，判处有期徒刑4年。

▲被举报人、济南农商银行董事长马立军称举报内容不实。新京报“我们视频”截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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庭审

造成公共秩序严重混乱已构成寻衅滋事罪

山东省济南市历下区人民法院审理查明，彭博为向济南农商银行等单位施加压力，引起舆论关注，主动联系并雇佣“网络推手”王远见（另案处理），二人共谋网络炒作方案，后彭博两次付给王远见共计12万元。

2019年6月，被告人彭博将道听途说、主观推测的不实材料，交由王远见加工并经彭博同意后，二人通过昵称为“副监事晓彭”的微信公众号、“彭博”的今日头条账号、“副监事晓彭”的百度百家号、“济南农商行举报人彭博”的微博账号在网上公开发布题为《实名举报山东厅级干部生活淫乱，银行资产损失近30亿元》等文章、信息50余篇。

山东省济南市历下区人民法院认为，被告人彭博为谋求职级和职务上的不正当利益，借故生非，伙同他人编造虚假信息，在信息网络上肆意散布，起哄闹事，被多家媒体转载报道，引发网民大量点击、评论，混淆视听，蛊惑群众，造成公共秩序严重混乱，其行为已构成寻衅滋事罪。根据被告人彭博犯罪的事实、性质、情节和对于社会的危害程度，依照有关法律规定，一审判处彭博有期徒刑4年。因涉及个人隐私，依照法律规定，该案不公开开庭审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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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顾

联合调查组曾认定彭博所发文章是主观推测

2019年6月，济南农商银行与彭博均多次发文质疑对方。双方多轮隔空言论战后，相关主管部门介入调查。

2019年6月9日，山东银保监局回应新京报称，公安机关正在侦办此案件,济南农商银行已收到相关涉案机构所在省份法院送达的举证通知等法律文书，并聘请了专业律师,收集各项证据进行应诉。6月10日，新京报记者从山东省委网信办获悉，山东省有关部门在前期工作的基础上，正在联合开展进一步调查，将严格依规依纪依法作出处理。

2019年7月2日，上述多个主管部门组成的联合调查组发文称，经120余人次谈话及500多份资料审阅后，有关问题已查清。

联合调查组认为，彭博身为党员干部，为了满足自己不正当利益诉求，将道听途说、主观推测的不实材料进行加工，通过网络公开发布，造成严重不良影响，涉嫌严重违纪违法。有关单位党组织对彭博失管失教，对其不正当诉求姑息迁就；在人事档案管理、干部选拔任用等方面存在不规范不严格等问题。

事后，彭博曾主动联系新京报记者，称希望与济南农商银行和解，但济南农商银行并未同意。之后，彭博因病去北京就医，济南农商银行人员陪同。

新京报记者 刘浩南 刘成伟 齐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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观点

雇水军炒作当负法律责任

2019年6月初，你大概在网上看过这么一篇爆款文章，内容为济南农村商业银行副监事长彭博实名举报山东金融系统官员。“厅官生活淫乱致银行损失近30亿”“济南农商行领导生活作风混乱、损害银行资产30亿”……文章爆料的内容，让很多吃瓜群众以为一场反腐败大剧要拉开大幕。

但此后的调查结果，却让剧情发生了180度的大翻转。7月2日，联合调查组发布通报，对文章反映的问题一一进行了否认，一时舆论哗然。据济南中院消息，2020年1月6日，山东省济南市历下区人民法院对被告人彭博寻衅滋事案一审开庭。法庭公开宣判，彭博犯寻衅滋事罪，判处有期徒刑四年。

说是举报，实为诬告；说是猛料，实则编造……目前法院通报的剧情，大致给出了如是结论。据通报，2011年12月以来，原山东济南润丰农村合作银行监事长彭博，在之后农商行转制过程中，因职级待遇和未进入济南农商银行领导班子而心生不满，多次信访要说法。2019年5月，彭博主动联系并雇佣“网络推手”王某某（另案处理），二人共谋网络炒作方案，花费12万元，编造出了涉及济南农商银行领导的种种不实谣言。

彭博因为对职级安排不满，就将道听途说、主观推测的不实材料进行加工，并通过网络公开发布，其中还有花12万元雇佣水军的情节，确实应该承担法律责任。

本案也曝光出当下舆论场环境中网络水军之恶劣和猖獗：只要给钱，真的就能够说成假的，黑的就能够说成白的，没影的事说得有鼻子有眼，还打上了反腐、举报的大旗，将个人恩怨抹上了正义的油彩。

回到一审判决本身，彭博以寻衅滋事罪而非诽谤罪被判决有期徒刑四年，不少人对当地法院的适用罪名有所疑虑。但从集中造谣、操纵舆论的新型犯罪形式的社会危害程度和犯罪性质来说，适用寻衅滋事罪来打击更为精准。

首先，雇佣水军造谣、诋毁企业、诋毁企业负责人，这种新型犯罪造成的伤害，远远超出了原本的诽谤罪的范围。诽谤罪本身属于是自诉案件，原则上不应该由司法机关进行公诉，诽谤罪所侵害的客体也是当事人的名誉等人格利益，社会危害相对来说不是特别大。

但如今在网络舆论场上，水军成为了啸聚一方的网络恶势力，呼朋引伴在网络上发起一波一波的攻击，集中定点炒作，且被打击和炒作的对象往往是有一定社会知名度的企业或者企业负责人，很明显会造成相当严重的经济损失。

特别是针对金融机构，一旦谣言失控的话，就可能引发挤兑危机，甚至引爆系统性金融风险，这种后果是谁都承担不起的。所以，利用网络水军造谣，从犯罪侵害的客体以及社会危害的广泛性、严重性来说，更符合“寻衅滋事罪”的犯罪构成——严重侵害了社会秩序。

之前，“两高”、公安部、司法部联合发布《关于办理黑恶势力犯罪案件若干问题的指导意见》，也明确“组织或雇佣网络‘水军’在网上威胁、侮辱、诽谤、滋扰的黑恶势力”是扫黑除恶的重点打击对象之一。这说明，网络水军俨然已经成为一股不容小觑的“网络恶势力”，别把这种严重的犯罪还放在“言论有没有越界”的角度来分析。

在本案中，彭博因为对职级安排不满，就勾结水军，编造出像“丁某某与宗某、王某某与鲁某均有不正当两性关系并生育子女”“省农信社资金中心存在‘小金库’未予追责、向山东红帆能源科技有限公司的贷款造成损失”等虚假信息，谣言编得有鼻子有眼睛，结果对济南农商银行的商誉、当地的金融秩序造成了严重的冲击，其危害性不容小觑。

如今，无论是个人表达还是自媒体，其面向公众传播的特点决定了它们具有公共属性，意味着其应担负相应传播责任。如今，彭博将为自己的所作所为付出应有的代价，这也是种警示。别把网络空间不当“公共场所”，别把动辄10万+级的水军攻击不当“寻衅滋事”。

文/袁伊文（法律工作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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