苗怀明：回到语言(我的高考下水作文)

题记：

昨天被报社拉下水，写了一篇江苏卷高考作文。老夫聊发少年狂，用四十分钟时间赶了一篇，和临场作文差不多，相当于实战演习吧。今天的《扬子晚报》刊发的是精简版，现全文发出，各位见笑啦。

刚到韩国庆州东国大学任教的时候，我的第一感觉不是新奇，而是恐惧，原因很简单，大街上满眼的韩文，让我这个文学博士一下打回到文盲时代。

虽然学校派了一个学生当翻译，但人家还要学习，还有自己的事情要做，不可能天天跟着我，很多日常琐事需要自己处理。比如购买生活用品这件事，就不能事事麻烦别人，得自己去做，何况住所门口就有几家小卖部。

起初把问题想得很简单，买个洗衣粉、白盐、白糖什么的，应该不算什么。但到了店里，却有些犹豫了，上面的字一个都不认识，本来想着有英文也行，可偏偏就没有。拿了一袋，觉得像洗衣粉，但不能确定，问收款员吧，他不会汉语。这可怎么办，衣服该换洗了，不买还不行。

于是，灵机一动，从货架上拿了一个脸盆走到收款员面前，一边用手指着自己的衣服，一边指着这袋疑似洗衣粉的东西，然后用手在脸盆内做洗衣状。一连串的动作把服务员逗笑了，他显然明白了我的意思，连连点头，并伸出大拇指。

受到他的鼓励，我灵感大发，一下找到了辨别白盐和白糖的办法。从冰柜里拿了一个冰淇淋，然后用手指着两个袋子，一脸疑问地看着那个收款员。他立即拿起一个袋子，然后指着冰淇淋，使劲地点头。

就这样，利用自创的肢体语言，几下把问题全部搞定，我很有成就感，那个收款员也挺开心，不知道他是不是第一次尝试这种销售方式，反正我是。

刚去韩国那段时间，主要是在学校食堂吃饭，吃了没几天，就想念中国菜的味道了。周末的时候出去散步，忽然看到有家饭店门口写着中国菜三个字。心里一阵惊喜，赶紧走进去。进去之后才发现上当了，原来服务员、老板根本不会说中国话，菜单也都是韩文写的，我跟他们比划了半天，大家谁也不懂谁，那场面是相当尴尬。

忽然我看到桌子上放着一本封面带有食物的画报，翻开一看，虽然文字不认识，但照片上的饭菜则是很清楚的。于是灵机一动，指着上面的两个菜，点了好几下，服务员于是也笑着点点头，这顿中国饭终于这样愉快地搞定了。

搞定归搞定，但我敢保证，这绝对不是中国菜，只能说是厨师根据画报照片比葫芦画瓢做的模仿菜。用类似的办法，我解决了打车、到菜市场买菜等问题。

典型的韩国传统菜

后来学会了一些韩文，虽然连入门都称不上，但念几个单词还是可以的，日常所用的词汇基本上都会说，出去买东西、进饭店，再也不用夸张的形体语言进行表演了，时不时的秀一下，总是能得到韩国朋友的鼓励。其实，即便我不学韩文，利用自己创造的这些肢体语言，也是可以在韩国生活下去的。

学生送我的花篮，我至今都不知道上面写

有时候就在想，什么是语言？语言不过是生存需求的一种表达，只要你有需求，总是可以表达出来，不过方式不同而已。我买洗衣粉、吃中国菜所进行的肢体表演也许就是人类最初的语言吧，后来不过进化得更为精致、更为复杂一些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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