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忆我印象中的罗老师
很久以来就想写点关于罗老师的文字了,无奈担心自己的文笔拙劣,生怕写出的文章,表达不出对先生的敬意。
罗老师,名叫贤革,禾市中心小学附近人。他是我念初三时的班主任,也是我班的语文老师。
他中等个头,人瘦瘦的,面带威严。无情的岁月已在他的脸颊和额头上,留下了深深的痕迹。
今年他已经七十八岁了,正向耄耋之年迈进。可恨在十年之前,一场无情的脑溢血,把他折磨得萎糜不振了。
一
在我的记忆里,壮年时的罗老师身体非常硬朗,做事也是雷厉风行,再与他那刚正不阿的脾性形成雷击不动的铁三角。
他第一天来教室上课时,就给我们讲起了他那望子成龙的伤怀家事一一
“ 我有个玩世不恭的长子,比你们高一级,学习成绩一塌糊涂。为了让他多读几句书,我只有放下老脸,到邻乡的完中去求它们的校长,恳求校长大人网开一面,让他做个插班生。这不,现在送他刚回,我已迟到了,在这里,我深深地致以歉意!希望今后我们在一起合作,教学相长,预祝你们将来考出个好成绩!”顿时,教室里响起了雷鸣般的掌声。
罗老师上课非常严格,每个人必须坐姿端正,不得曲颈弯背。他说:“只有这样坐立,你们才可以打起精神来学习,无规无矩无以成方 圆。"
对于平时能够严格要求自己的同学而言,这是不成什么问题的;但是,对于绝大多数,平常懒散惯了的同学来说,这种格局无异于要改换一身骨头了。
他对教学也很严谨。他常告诫我们: “遇到不认识的字,你们一定要查字典,知其拼音懂其意思。只有做到这一点,今后在语言表达上才可以随心所欲,操作自如。不然,以后你们说话时都可能错字连篇,词不达意。″
以上两点,看似都是小学老师所说的事情,但是,罗老师常把它们挂在嘴边。它们在我的求学道路上,起着了至关重要的作用。
罗老师的语文水平很高,这与他平时酷爱读书分不开的。
他只不过是位师范毕业生,在当时的学校,大学生也大有人在,为什么每逢校里作文竞赛,终审权必定交给他呢?我想,这大概是学校老师公认并推崇的结果。
他教导我们写作文时说,首先必须审明题意,做到不偏题,不离题;其次,在这个框架内,想到什么就写什么,要甩开臂膀放肆写,不要畏首畏尾的;最后就是,在写作的过程中,要尽量发挥联想,用词务必做到准确,语句也应写得通顺。只有这样,我们才能写出尚好的文章来。
班上吊儿郎当的学生,因受不了他这种严格管教,而给他起了个外号叫“革命”,意思就是会革他们的命。但是,那时大多数学生还是喜爱读书的,喜欢他的这种格调。
在育人上,他也善恶分明。
有一次,班上的二罗打架了。在寝室,不知因为何事,个子高大的罗光荣,把个头矮小的罗东海打伤了,并且伤得很重,整个右眼都被大罗踢紫了。
知道这件事后,罗老师把他们叫到教室,责令要大罗赔钱。大罗强词夺理,横争过错在于小罗,半分钱都不赔偿。
这时,罗老师发火了,说:“你不赔,可以!你再来跟我打一架,倘若你打赢了我你就不用赔了!”尽管当时大罗比老罗也强壮了许多。
整个教室鸦雀无声了,继而,同学们也议论纷纷起来。一致认为,出拳赔钱,天经地义。介于舆论的压力,大罗终于低下了头,表示愿意赔偿医药费。“三罗”事件就这样,在他公开公平公正的力争下平息了。
还有一次,班上某个同学(已记不起谁了),因为家庭贫困,一时交不起学费。当时,要么罗老师自己垫上,要么他得请示学校领导。
怎么办呢?他权衡了一番,说:“你人来,学费我给你先垫上,有钱时,叫你家长补齐就是。”后来,到学期快要结束时,他的父母才把学费给补上了。
无奈时光匆匆,我们与敬爱罗老师相处一年就要告别了。
中考前天的那个晚上,为了放松学生们的紧张神经,他特意破例带着我们,到后河里抓了一次鱼。
那天晚饭过后,夕阳渐渐西下,西天火红的云彩映照着整个河面。河水不深,刚没胸膛,我们男女同学小心翼翼地赤着脚走下河去。
女同学坐在水浅的地方搓着澡,我们男同学可起劲了,特别是班上常常下河摸鱼违反校规的那几个调皮鬼,这下他们就可以大显身手了,他们轻车熟路: 一会儿在这块石头下抓到一条石板鱼;一会儿到那片丝绦中摸出一只锅盖鱼;一会儿从我们人缝中追着一尾色彩斑斓的小鱼儿……最不会抓鱼的当属我了,那晚也学着他们逮到好几条呢?
约摸个把钟头,同学们摸到了大半桶鱼,澡也洗好了,大家乖乖地跟着罗老师回校去啰。像是老兵最后一次跟着班长离开训练场地……
庆幸的是,那年中考,在他与其他老师的严格教育下,同学们大多数考上了理想的学府。
二
再见到罗老师已是十几后的事情了。
那时,我带着妻女刚迁居镇上,不久,罗老师出现了。
他正在街对面罗云霞同学的店里装运气罐。当时灌气不同于现在,现在的店主还会服务到家,那时的乡下人只有自己上街装气了。
远远的,我喊了句:“罗老师!”听到叫唤,他寻声而至。笑呵呵地问我:“什么时候搬过来住的?你不唤我,我还不知道你住这儿呢!”我把他请进了家,遂留他共进午餐。
吃谈间,他了解到我离校后的情况,我也得知他离休好几年了。
将走的时候,他告诉我,他家就在离小学不远处,无事时过去玩玩。我说一定会的。
以后的几年,我们频繁地交往。到了初中毕业二十年聚会时,他见到当年共事的老师和教育过的学生,顿时心花怒放。
有了这次大聚会后,我们班的同学们相互也走得更近了。
每年,我们镇上的同学,会组织一起去县城的同学家中玩上一天。身为会长的我,我会安排附近的老师也跟着同去;尔后,又会邀县城的同学和老师过来我们镇上聚聚,像走亲戚一样,有来有往。我知道来而不往非礼也。
每每遇到此番场景,罗老师总能感受到我班大家庭的温暖,心中也充满着无限阳光。
大聚后的第三年。一次,罗老师去镇上老年体协里搓麻将,搓着搓着,他的举止缓慢了,也不知道出子了,尔后,大家就速速散场了。
当时,其他的老人们也没注意到这一点,以为是他搓累了。
他踉踉跄跄地推着自行车走回到家,直接倒在床上和衣睡了。晚上师母叫他吃饭他也不应。师母也以为他真的玩累了。
第二天早上,他还起了床吃了点什么。吃后又继续睡觉,直到下午三四点时辰,他还在睡,师母使劲把他唤醒,扶他到镇上医院看病去。
有经验的医师见他双目无光,瞳孔放大,连忙拨通了县城医院的电话……
是时,罗老师唯一的儿子不在身边,由于叛逆心态,他们夫妻已有几年没有回过家过年了。
倒是他的两个女儿,一听到父亲中风,连夜从遥远的省外赶回到医院。
罗老师的小舅子知道此事后,拨通了外甥的号码。原来,那几天他已经回泰和了,无事他也没踏进家门。
迫于亲友的压力,他不得不去了医院陪伴了几天。等他自己的事情办完后,他又驱着车远行了。
三
一个月后,罗老师出院了,医生告诫他:戒酒戒烟多休息。
当我代表同学们再次去看望他时,他已经能够认识到我了,只是精神状态还是有点不太好,大脑也有些失忆了。好在手脚活动没有什么大碍。
其实,罗老师是个很喜欢捧场的长辈。东家有喜讯请了他,他会去;西边有好事请了他,他也会去。有时就是人家忘记了邀请,只要是玩得好,合得来的亲友,知道原委后,他也会不请自去,并且出手大方,一点都不吝啬。
因此,今年某某学生的子女考大学他知道;明年某某朋友的子弟婚嫁他也明了。虽然他现在的脑子有点不好使了,但是记起这些,他似乎不曾失忆过。 许多学生子女的升学宴,他几乎都曾参加过。
由于离得近,我常会带着犬子去看看他们。他与师母也记得我的好。
每逢有同学来时或有老人伴时,我会叫他们过来聚聚。他们常常惦念着我车子的生意,我田间的作业。他们更会惦记着我儿女的学业。
快要开学时,他们会挂个电话来,问问我子女什么时候开学?开学的学费够不够?要不要借一点钱给我?
临近放假了,他们又会打个电话来,问问他们什么时侯回家?回家后又要叫上我们全家,以及其他学生的学子一起来吃个饭。真像我故乡的老父老母。
四
罗老师患病至今已经十年有余了。
前几年,他们担心自己某一天也许会早去,因此像大多数的农村老人一样,事先给自己做好生坟(活人墓)。
建造坟墓的材料是我装运的。泥工也是他的另一个学生(学长)承包的。
一件尴尬的事情摆在面前了,墓联怎么写呢?又该请谁撰写呢?这些问题迟早提上了日程。
原来,很多人撰写对联墓联请罗老师执笔,现在,他自己的墓联该不要请别人来拟写吧?
于是,罗老师带着我,相互斟酌墓联。一副对联要嵌上他的名字,一副对联要隐藏罗师母的名字。
我本是对联的门外汉,对其中的声律一概不知,只知道字数相等,词性相对,末字仄起平落,至于其它声律什么的,我是全然不懂的。
他怕自己的脑子糊涂,所作对联叫我参阅参阅。同时也叫我为师母(名叫西韵,也曾是一位民办教师)撰写一联,他也将过目过目。不过,最终定的稿还是他。现在我将两联摘抄如下:
为人贤达 义气贯长虹
执教革新 桃李笑春风
西厢谈心觉日短 韵房论诗望岁长
工对我是不会的,我觉得意思相符即可。
就这样,我与罗老师亦师亦友地断断续续交往了三十年。
五
一个人哪,真的不要衰老,即便是老了,身体硬朗才是生活的资本。
这不,罗老师现在因病缠身,再也不能随意远行了。偶尔一次走出远门,我们还得考虑考虑他的身体。
原来,与他玩得来的亲友,现在的交往变得更少了,他只能在家中,默默地与师母,孤苦伶仃地相依为命。倒是我这个无德无才的学生,偶尔还会带着犬子去他家串串门了。
昨晚,我们还到了他的家里一趟,与他争论子女要离远还是嫁近的问题。
我曾给他们说过: “你们病重了,倘若自己不能亲自上医院,不论是白天还是夜晚,第一个可要通知我哟。因为你们的子女都不在身边。”
罗老师坚决反对我,今后想干预子女发展方向的做法,希望我,要儿女自己做出抉择;而我和师母则希望子女离近点工作最好。人就怕到老时,没有亲人在身边服侍多么不便啊。
他说:“孩子宜远宜大发展,这是为他们好;而你们要子女宜近工作,这样,你们就是束缚了他们的发展空间。倘若生病了,老人们还不是要住院,儿女们还不是要请人照顾。”细味他言,所想极是。
罗老师就是这样的一个为别人想得多,为自己想得少的人。他的人品,他的言行,必将激励着我继续前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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