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征文」何罪之有?
读万卷书行万里路
读书日
文 | 李 迁
她是一个可怜的女人,嫁过两个男人。
先前嫁的那位大概唤做祥林,小她十岁;顶上还有一位精于算计的婆婆,大她五六岁。不幸丧夫后,她也许是听闻了什么风声,于是跑出来到鲁镇做工,结果却被捉、被绑回。后来,为了多换一点钱(这钱是要用来给小叔子娶亲的),她被强迫改嫁给了里山贺家墺贺老六。
一路哭嚎、一路反抗,却也于事无补。在这里,她貌似交了短暂的“好运”:男人年轻且有的是力气,后来添了个可爱的儿子,还有自己的住房,她不但胖起来,嘴边还漾着笑容。可接下来,她又丧夫(一碗冷饭、一次伤寒就夺去了他的性命),接着又失去了可爱的阿毛(被狼吃了),甚而就连自己的房子也被大伯收去。于是,无依无靠且变得恍恍惚惚的她又循着旧日的路径再次来到鲁镇,成为鲁家的女工。在饱受人们调侃和奚落后,她终于一步步“堕落”,沦落为乞丐,最终冻毙于春节前夕。
同时,他们说她是一个“有罪”的女人。她再嫁,已是“伤风败俗”;连丧两夫,便是“晦气、克夫”的丧门星;晦气、败俗,自然就不能碰触致富的用品;众人围观并咀嚼够了她的悲辛之后,开始厌烦她;“善女人”柳妈教导她认清自己的“罪业”,并出了个捐门槛的主意好让她“赎罪”,可庙祝起初还执意不肯;可当她做了自新的努力,花了一年的工钱,捐了门槛之后,她还是不被允许触碰福礼。后来,她离开鲁家,开始行乞,在她渡过漫长的五年行乞生活后冻毙在某地时,短工说她是穷死的,老爷也说她不早不晚,偏偏在这个时候死去,足以证明她是一个谬种。
同一个人,同一种处境,不同的判断。这背后隔着的却是两个时代,近百年的悠悠岁月。百年前的鲁迅先生,要借着祥林嫂、借着这篇《祝福》揭示民族劣根性,揭示旧社会吃人的本质。百年之后,读者也从中看出祥林嫂其实并没有什么罪过。
前人所谓的罪过,不过是她运命不好。她之所谓再嫁,完全由不得她。逃,没用,是会被捉回去的;地点和人家没得选,因为婆婆说了才算。一个女人,尤其是底层的女人,在当时的时代里,她的价值:一在于生儿育女,传宗接代;二在于工具性。一旦面临丈夫去世又无子嗣的的境地,她就会被买进深山,只为能换回更多的钱财。更吊诡的是这由不得自己的婚姻选择又会被稍受了点“文明”观念熏染的人认为是“伤风败俗”而要加以奚落和排斥的。
一个可怜的女人,被命运屡屡抽打的同时,得到的却是自己同一阶层人的围观和嘲讽。他们特意寻来,打探她的隐私。有人借此展示自己的同情心,使自己相信自己是“善良”的,有人借此让自己得到刺激和高潮。可是,实质的帮助在哪里?除了那几点眼泪,接纳在哪里?保护又在哪里?
于是,想起另一篇文章,说母子三人因贫困而吃不起三碗阳春面。当她们极其不好意思地向店家请求吃一碗面时,得到的不是冷眼,不是恶语,而是多了面量的一碗阳春面。没人打听她们的贫困原因,也没人窃窃私语,以她们的不幸为乐趣。一年复一年,她们的日子越过越好,终于可以吃得起三碗面。后来,这家店把母子三人常用的桌子保留下来,作为一种仪式,作为一种力量的源泉,鼓舞着许多人为更好的生活奋斗着。
悠悠百年,一晃而过。祥林嫂式的悲剧越来越少,中国的女性越来越有地位,她们不仅能在婚恋方面做出自己的选择,还能在经济、社会、科学等领域发声出力。但同时,咀嚼不幸人的悲伤事,仍然存活在国人的圈子里。
而文明之所以被称为文明,就在于每一个民众都有一种温暖的心得。他们会尊重每一个不幸的人,会默默在背后给予支持,让他们在黑暗里还能看见亮光和希望。
路漫漫其修远兮,希望我们终能剔去这些文化里的惯有糟粕,以迎来民众整体素质的再次跃升。
李迁,爱好文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