散文丨最应梯田美景处 四月山背听惊雷

文丨张和平

中国社会发源于农耕，有人的地方就有耕种，有山的地方就可能有梯田，梯田在我们这个国度不足为奇。不要说云南、江西这些梯田的母地，就是与山背花瑶梯田毗邻的紫鹊界梯田相比，山背花瑶梯田的名气也是猴子山上喊吆喝，声气小到那里去了。但是，在我看来，有梯田的地方不一定如山背梯田，有花瑶的面积大、历史久远、名气大的梯田，不一定如山背的梯田有高度和高落差。好，就算是这些特点别的梯田也都有，山背是中国雷电第一村，还有什么地方的梯田的上空，有山背的天上那么多炸响的天雷?有那么光灿灿通亮的扯闪?有那么多像控了江河一样的丰沛的雨水?还有什么地方的梯田和开发並赖梯田为生的人民，经历过山背梯田和山背人民一样的风凰涅槃般的刧后余生?又还有什么地方的梯田能够在风雨如磐、电闪雷鸣的春夏，游人可以居于山背人家，优雅的看雨听雷且闲适的欣赏梯田美景?如果综合起来看，山背花瑶梯田的景之美、色之特，应该独冠天下。

我得承认，我对山背花瑶梯田有偏爱，因为她与我有天缘。山背，是溆浦县葛竹坪镇的一个自然村。对我，山背这个地名名副其实，她确实在我老家的山的背后，我居山之阳，她生山之阴。我的家族有一支，就世代在山背散枝开叶。我小的时候，与父母去过山背访亲。后来被人炒得上了天的什么梯田美景，对当时的我而言，只不过是耕种的人赖以为生的水田。倒是有一个感觉很特别，就是春夏到了山背，山背的天空很热闹，可能是玉皇大帝的天宫就在山背的天上，玉皇大帝、王母娘娘与各路仙佛天天“轰隆、轰隆”地在天庭拉桌子、摆椅子地排筵喧乐。天宫可能太暗，电婆婆不断的扯闪，即使是漆黑的夜晚也照得山野通亮。排场大了，御厨要用水，欢宴的殿堂的清洁洗涮也要用水，雨婆婆就配合着雷公公与电婆婆掂起水袋子往下倾，泻洗得山背的梯田月囗水姿肆横溢，满笼满坡的青苗格外苍翠。到了八十年代中期，一位叫魏荣光的先生找到我，希望我能帮他所拍摄的一些关于山背梯田美景的照片找找出路，特别是为关于山背雷电成灾的状况鼓与呼。我从他那里第一次知道了我儿时不以为然的山背梯田，是不可多得的美景。同样，我也是第一次惊骇地知道，我小的时候听到的山背天上不间断的“轰隆”的拉桌子排席的声音，是上天给我的山背的乡亲发出的死亡通知书。我当时与影响的很大的《羊城晚报》有工作关系，便把魏先生拍的一些梯田照片和关于雷电的文章推荐了去，可惜没有得到刊用。只好在我自己工作的报纸的副报《科学文化报》上用出了一部分。又过了一些年，我看到了魏老先生出版的山背花瑶梯田的大型画册，知道了国家为山背消弥雷灾，还山背人民一个安居乐业的美景所在殚精竭虑，才明白当年魏老先生的佛心慧眼，才由衷地崇拜一个智者、善者、仁者、能者为社会所做出的贡献。

四十多年前，我离开故乡外出谋生，再也没有去过山背。这回去山背，还是乡绅军哥说他山背的朋友养了藏香猪，要去弄一条回来吃。我小时候去山背，是翻过猴子山、横插杏竹山而至山背，这回是从山背梯田的山脚下往上去山背。以前是下，这回是上，以前是赤脚草鞋竹杖马，这回是豪车好伴沥青路。进了标识着山背花瑶梯田的大门，军哥刚刚说前面那里那里就是他的家的时候，车子突然停了下来，呵，塞车了。这应该是世上才多日，山中已千年了。当地有一句最厉害的诅咒人的话，就是“你个雷打火烧的”，意为这个人做愧良心的事多了，人奈不何你，天奈何得你。山背地呈通讯网锅状，四面来风，贴锅而旋转升腾。春夏雨天，雾雨通天彻地，极易沟通雷电，特别是1979年山背通电以后，天上的雷电公婆找到了基础组织，现代文明给古老的雷公电婆当了卧底，频繁的残害山背的一切生灵。最厉害的一次，一场雷电打死了五个人，打伤了二十几个人。至于猪牛鸡鸭山鸟雀虫，死伤于雷电的就更是不知凡几。山背两千多山民守望着海拔1400多米，纵横七公里的梯田美景，每天都在死亡线上煎熬。山背，成了当地人眼中的凶地畏途。有人把“你个雷打火烧的”，改成了“你个山背佬”。小孩子调塑皮，不孝顺，父母气极了，说“送你去山背”。那时的山背，真可谓是“千山鸟飞绝 ，万径人踪灭”，只差是“万户肃瑟鬼唱歌”了。现在为什么人多到走不动路了呢?就是魏荣光老先生的鼓与呼上达天听，省长、书记、国家总理亲自批示，各层级、各部门组织落实，花费了数千万元，修造了避雷没施，彻底根绝了雷灾，山背梯田才从死亡的阴云中展露出了娇容美姿。我在山背那天刚好是四月，只是天晴无雨无雷。军哥告诉我山背现在的雷只在天上响，不敢在山背落脚了。我想，找个下雨天，我走少年走过的路，到山背于梯田美景处看雨、听雷、访故人、鸟瞰梯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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