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人是前朝宰相 政治声誉不佳 却对欧阳修非常优待
在钱惟演幕下生活,欧阳修等人常常能够出游、宴饮娱乐。钱氏对士大夫也极尽优容。王曙则颇有精干能吏的特点,因此很不能理解钱氏等人的文士作派。王曙与欧阳的这次争吵,在一则材料中,被描述为是因为欧阳修思慕钱惟演、始终与王曙有隔阂:谢希深、欧阳和奴富洛阳时,同游商山归,暮抵龙门香山,雪作。留守钱文僵公遣吏以厨传歌妓至,旦劳之曰:”山行良劳,当少留龙门赏雪。府事筒,无遮归也。
钱遇诸公之厚类此。后钱滴汉东,诸公送别.至彭婆镇,钱置酒作长短旬,侮妓歌之,甚悲。钱泣下,诸公皆泣。王文康公代为留守,御更如束湿,诸公俱不堪真忧。日讶真多出游。黄曰:”公等自比寇莱公何如?莱公尝坐奢纵取祸贬死,)兄翼下者!”希深而下不敢对,永叔取手板起之曰:“以修论之,莱公之祸不在杯酒,在老而不知退尔。”时王公年已高,若为之动。卒荐永叔入馆,然永叔犹不忘钱公或谓钱公易名有三,卒得美溢,永叔之力云。文中所引欧阳修的话,用了“退”而非“止”,指责王曙不及时致仕的意味更明显。欧阳修对钱惟演本人及其幕下生活追慕是出于成员共有的文士色彩。但他与王曙这位寇准女婿、又是经历过重大政治事件的老臣子的顶撞冲突,所争议的内容却是关于当时士大夫所公议的人物与是非。年轻士子与精于吏泊的朝廷老臣之间,可能对某些行事准则有分歧。这一点到景站时期便真正突出了。
王水照先生、刘德清先生都关注过欧阳修早年的幕下生活。钱惟演作为所谓西昆体文人集团领袖、前任宰相,在政治声誉方面的口碑不大好,甚至,被冯拯目为所谓“南人”、“词臣”。但正是这个名声不佳的钱傲的儿予,家学甚好,藏书丰富,对文人也颇为宽容、鼓励幕下文人著文、读书,甚至也颇好游宴。钱惟演这位前代词宗幕下,居然聚集了一群日后古文运动的翘楚,甚至还有一个北宋文坛领袖。这不能不让人惊叹。刘德清先生在《欧阳修论稿》里指出了这个现象的特别之处:“钱惟演幕府招保的这个洛邑文人集团,许多人后来都成了北宋诗文革新的骨干。在时文’首领的身边,成长着一代古文大家:在西昆派的旗帜下,聚集了一伙反西昆体的文人,这是十分有趣又发人深省的事情。”
刘德清先生未及详细分析这一现象背后的原因,只是简单描述了欧阳修此时的悠游生活。王水照先生的《欧阳修学古文于尹诛辨》一文则就此时欧阳修学古文这一事件分析当时风尚。他认为欧阳修这一时期在一个大文人圈子内,其古文观经历了一个再接受和破而后立的过程。“欧阳修之于尹沫,实经历了由“未伏”至“伏”而又“不伏”的过程。这实际上反映出宋代古文运动中两种不同的“古文观”,两种不同的散文风格的追求。”王水照先生的分析,是着眼于自中唐古文运动后,直到宋初,古文运动实际上也开始分化,产生了不同的接受谱系。当然,这一时期的欧阳修,尽管在科举中崭露头角,但无论在幕府生涯中还是在文坛上,都还是非常稚嫩的角色。所以,欧阳修在交游圈子里,主要是作为接受的一方,接受孙复、石介这些年龄和古文写作经验都更早于他的古文推崇者的观念。欧阳修本人回忆自己早年学文经验时,也曾经说过早年有过读韩愈文章的经历,但在其言辞中,其青年时代所受影响最大者仍然是时文。当时朝堂对士大夫的要求,正是这种长于制语文字的吏职。至于北方士人所擅讲的“道统”,也并没有出现在其回忆中。
首先是孙复,他在《春秋》学上的很多观点,对欧阳修都有影响。尤其是所谓春秋笔法、以一字寓褒贬、崇尚简古的文风,这都可以在欧阳修的史传作品中找到痕迹。晃公武《郡斋读书志》收录有《春秋尊王发微》十二卷。题解曰:史臣言明徨治春秋,不取传、注,真言简而意祥,著诸大夫功罪,以考时之盛衰,而推阳台乱之迹,故得经之意为多。常秩则讥之,曰:明徨为春秋,犹商棋之法,弃灰於道者萄刑,步过六尺者奋诛。谓真失於刻也。胡安国亦以秩之言为然,其次是石介,在《郡斋读书志》中,录有他的《组楝先生周易》五卷。
《宋史》本传记载他“笃学有志向,乐善疾恶,喜声名,遇事奋然敢为”(《儒林列传》第二)与其称钱惟演文人集团,不如说,钱惟演幕僚集团更为合适。在这些幕僚中,后世皆知石介、孙复、梅圣俞对欧阳修的文学影响很大。但具体到后世所理解的文学上的影响,这些人很多时候带来的,不仅仅是所谓如何作文。文体、文字上的问题,可能是影响中的一部分,和其他在经义上的理解有关系。
至于尹沫,在当时文名要大于欧阳修,对欧阳修,他相当于半个师长。王水照先生描述的这个学习尹诛文风的过程,得自《宋碑类抄》中的一段文字:钱公镇备,所辟僚属,尽一时俊彦。时河南以陪部之要,驿舍常缺.公大创一馆,榜曰临辙”。既成,命谢希深、尹师鲁、欧阳公三人各撰一记,期以三日后宴集赏之。“希深之文仅五百字,欧公之文五百余字,独师鲁止三百八十余字,而语简事备,复典章有法。欧公终未服在师鲁之下,独斡百往,通夕讲摩.师鲁曰:”大抵文字所忌者格弱字冗。诸君文诚高,然少未至者,格弱字冗尔。永叔奋然持此说,别作一记,更减师鲁文二十字尔成之,尤完粹高法 师鲁谓人曰:欧丸真一日千里也。”
同样事迹还见记于《邵氏闻见录》卷八:钱惟演因府第起双桂楼,西城建阁临圆驿,命永叔、师鲁作记。永叔文先成,凡干余言师鲁曰:某止用五百字可记及成,永叔服真简吉。永叔自此始为古文。二书所记稍有差异,都刻画出尹诛作文“语简事备”的特点。尹诛写文简洁一点何以受到欧阳修叹服虽不可靠。但身为古文家的尹沫,虽为进士出身、因北宋前期选人方式遵从佳选原则,进士出身多入吏治,其终生佳选不利、仍然只能供职于幕府。古文家不能辞赋,属对不工,而独能擅古体。欧阳修早年则曾经因属对失律而落榜。他自己似乎也对早年被迫学耕文而颇为不满。幕府中尹诛等古文家对欧阳修这个南方士子而言,确实别开了一番天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