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年搬家7次 租房的狼狈与动荡 我将那时光压缩成一篇流浪日记

看了最近热播中的《安家》，其中最令我印象深刻的画面，是房似锦初到上海时，花500块钱租的那间"楼梯房"。

我不仅觉得似曾相识，还曾有深刻的体会——厚纸板一样的推拉门，逼仄的空间，让人只能低头行走、跪坐或躺着，多呼吸几口，仿佛连空气都会凝固。

蜗居一隅，外面的楼梯过道，是另一个人来人往的世界。

蜗居里的人，还没推开门，就已知自己与外面的世界格格不入，心情忐忑地猜想着未来：自己迈出门的那一步，究竟是康庄大道，还是万丈深渊？

谁也不知道，但空间的静止也阻挡不了时间的拉扯，蜗居里的人，注定要迈出第一步。

01、

2012年大学毕业后，我到了深圳。第一个容身之所，就是姑姑家。

早已在深圳落地生根的姑姑，得知我要去深圳工作的事情后，主动和我爸妈商量，让我先去她家住一年半载，一来是方便照顾我，二来也是减轻我的负担。

爸妈对她这份心意感激不已，但毕竟是打扰姑姑一家，所以让我在每月3000块的工资里，拿出1000块给姑姑当住宿费，听着爸妈的嘱咐，我一一照做了。

姑姑家有3个房间，主卧、书房和堂妹的卧室，堂妹的卧室本来就放着双层床，所以我去了之后就睡在上铺，堂妹在下铺。

那时堂妹正处于中考的最后半年，每天日子都过得如绷紧的弓，除了轮轴转的补习班，就是写不完的作业。

为了不打扰她学习，姑姑和姑丈一直是静音看电视，而我每晚下班回来，也自觉带上耳机，用手提电脑在饭桌上安静地工作。

本来，我以为这是姑姑想要的，却不曾想……

“……每天回来就只知道看电脑，闲得要死，都不知道帮妹妹复习一下功课。”

那天晚上，姑姑不高兴地经过我身后，尽管我听着音量适中的音乐，还是把她的抱怨听得一清二楚。

于是，我主动询问堂妹是否需要帮助，清楚她的弱项后，我随即规划好每晚帮她复习的内容；又因为她会不时开小差，所以就算她在做别的科目作业，我也如个监工一样在旁边工作，陪她读书。

直到半年后，中考结束，堂妹考了所不错的学校，而我也终于如释重负。然而姑姑给我的笑脸也没几天，忽然就跟我私下说：

“你妹妹现在是高中生了，状态会越来越紧张，而且她后面读理科，你也帮不上忙了，我看你继续在这里打扰不好，她需要更多空间，你看什么时候搬出去吧。”

虽然不是谋略什么大事，但姑姑把“飞鸟尽，良弓藏；狡兔死，走狗烹”的手段倒是玩得熟练，这才是她当初主动邀我住进来的目的吧——免费的补习老师和陪读。

也罢，寄人篱下的我自然无法反驳，只好乖乖搬走。

02、

我不敢租住城中村，看着那些窄小又四通八达的小路，老鼠小强横行，垃圾乱堆的路面和肮脏的墙壁，光想着晚上夜归的画面，我就已经害怕得发抖。

所以，我在有限的资金下，搬进一个有保安巡逻的老旧小区，拎上3大包行李和手提电脑，开始我的独居、蜗居生活。

初次租房的我因为囊中羞涩，只能找一所私人房地产中介，不仅态度不好，房源也少，看了3个房子后，只能“差中选优”：

12平方米的小窝居然五脏俱全，积着厚厚油垢的迷你厨房和抽油烟机，没有隔断地正对着我的单人床，我实在没敢使用；

每天醒来，天花板落下的灰和墙皮，都会沾到我的脸和头发上，正值夏日，那炽热刺目的阳光透过单薄的玻璃窗和窗帘，宛如能聚光加温的凸透镜，令逼仄的室内又闷又热，脸上的墙灰似乎都融化在我的汗里了；

至于只有转身空间的小浴室和厕所融为一体，好几次进去我都忘记弯腰，平均一天撞头一次，那个设计不合理的矮门框，估计留下我不少DNA；

然而可怕的是，我在洗澡时经常遭遇小强偷窥，不敢打它的我惊慌得想躲，却发现无处可逃，那一瞬我只有想哭的欲望；

而晚上睡觉，大概是我最难受的时候，浅眠的我总是被小区里的猫吵得睡不着，那如婴儿啼哭的叫声，把寂静的半夜渲染得诡异恐怖；

我在这个小窝住了半年，除了日常换洗衣物，那3大包行李我一直没拿出来整理过，毕竟也没有多余的空间让我放它们自由。

就在我准备续租之际，爸妈在没通知我的情况下偷偷来了，当妈妈看到我这个小窝时，我真的第一次看到她哭得那么隐忍和难过。

本来我觉得还行的小窝，不觉得困窘酸苦的日子，却因妈妈的泪，瞬间也情绪崩溃了；

原来我一直也压抑着内心的委屈和难受，同时又觉得自己很糟糕很无能，到底是自己的赚钱能力太差劲的缘故。

03、

在爸妈的资助下，我很快就搬到了一个崭新干净的小区，住进一个23平方米的屋里——如果说前者是"贫民窟"，那么新小窝就是"豪宅"无疑，当然，租金和物业费也翻了一倍多。

每天回来，锁上那个厚实的木门后，我悬空的心总能多几分安全感——不必像在从前那个旧窝里，担心只比纸皮板厚一点的门会被撬开。

在这样的好环境下，不得不说，我的心境有了很大的变化，其中最突出的体现，就是每天去赶公交车时，看着那些汽车尾气都觉得是美好的。

不过这个新家就是完美无瑕的吗？当然不是。

一天，我10点多才回家，然走近门口时，眼前一幕把没见过大风浪的我吓坏了——水从门缝溢出，蔓延了室外走廊一大片，幸好我的房子在尽头，这些水还没流进别人屋里去。

进屋一看，我欲哭无泪，竟是厨房的水管破裂了，而小窝已汪洋一片，大量的水喷涌而出；由于关水的装置是物业统一管理的，我只能先通知物业员关水，再回去处理那一片狼籍。

幸好，屋里的插头都离地5公分左右，让我不用当心漏电问题，能在灯光下仔细收拾；那晚我倒了多少盆水已经不记得了，只记得弯腰勺水累得不行。

当我一一收拾好后，已是凌晨2点，当晚没水洗澡的我，只能把余下的问题丢到天亮再说。

隔天，我通过中介与房东谈报销维修费，但房东的回复是“从你入住那刻起，一切费用自理”。

我不知道别的房东是否如此，但中介转告我时的口吻，真有几分欠扁：“你把东西用坏了，还好意思要报销？”

然而东西不是我用坏的，维修员清楚地告诉我，水管已经很旧了，属于年久失修，而我才住进来3个月而已，但中介就是这般甩锅给我。

我看着那160块钱的维修单苦笑，还能如何呢？只能认了，吃一堑长一智，提醒我以后在入住前，务必把东西都仔细检查一遍。

04、

两年后，我第4次搬家，因为房东要收回房子自住，限我两周内搬走，多一天时间都不肯通融，逼得我不得不在2周内搬走，还没有任何补偿。

由于没有安排妥当，找到的房子也不适合，导致我很快又第5次搬家。

这回租房很不顺利，恰逢毕业季，租房都是抢着下订的，我好几次都在去看房的路上，却突然被告知房子已经租别人了。

还有本来已经谈好租金准备签约的，中介又忽然告知有人出比我高的租金，房子就不租我了，白忙活一场。

最后寻寻觅觅2个月，终于找到比较满意的新蜗居了，然而在搬进去的半年后，一个惊魂经历让我毕生难忘。

公寓有些年头了，楼与楼之间交错的电线十分壮观，层层交叠，又串联着不同楼层的外墙，架势堪比现实版互联网；

而公寓一楼是热闹的美食街，卫生隐患可想而知。夜晚时分，小强和老鼠走街串巷，偶尔还能看到平衡力极好，艺高胆大的老鼠在电线上穿行，那潇洒的姿态似纵游江湖的浪客。

然尽管老鼠横行，我相信自己所住的13楼是安全的，但事实证明，我低估了老鼠飞檐走壁的能力——我家放阳台上的垃圾桶，已被老鼠连续光顾2个晚上了。

第一次隔着阳台的玻璃门听到动静，不夸张地说，我以为是小偷来了，害怕得心脏都要从喉咙里蹦出来。然而发现是老鼠时，害怕并没减弱多少，反而更焦虑——老鼠究竟来了多少只？在屋里还是只在阳台？

我熬着漫漫长夜，隔天买回一打老鼠贴，在阳台和过道铺下天罗地网，幸运地在第3个晚上逮到它，一只和我手掌差不多大小的老鼠。

然而令我倍感惊悚的是接下来的事——它只有脑袋黏在老鼠贴上，整个身子还露在外面，灵活的四肢不停地挣扎，我蹲在后头紧张地监视着，生怕它能逃出生天；

但半小时过去了，我熬不过它的坚持，只好忍着恶心，用另一张老鼠贴把它的后半身也黏住，两张合在一起，那一瞬间，软绵绵的手感叫我毕生难忘——它还活着。

但我不敢弄死它，忍着恶心把它丢到公共垃圾桶，惊魂未定地回家后，心跳大概飙到180的我，在生平第一次“徒手”捉老鼠后，后怕得放声大哭。

这次的事情又教会我，下次再找房子时，楼下是美食街的绝对不考虑，因为一只老鼠的入侵，害得睡眠质量下降，真的太不划算。

05、

第6次搬家十分狼狈，房东开口涨租300，没还价的余地，直接表明不愿意就搬走。对于这份房租我还是负担得起的，但房东那种只谈钱的冷漠态度，让我有强烈的被压迫、剥削感，所以我决定搬走。

其实深漂多年，光在租房这个问题上，我已经看到许多人性和冷暖，残酷说一句——深圳是个缺乏温度的城市。

所以当我又再安顿下来后，我在空房子的飘窗上安静地坐了几个晚上，屏除掉白天上班的疲惫，我看着窗外的夜景，虽然只有一堆毫无特色的住宅灯火，却已经令我向往不已。

《安家》里那个“诗和远方”的梗被很多人嗤之以鼻，但我却感同身受了。

我自诩搬家如蚂蚁，背着行囊，在这钢筋水泥的城市里流浪；

心之所向就是一个属于自己家，那就是我的“诗和远方”——不再狼狈地、频繁地搬来搬去，在这个城市有一席之地。

那一刻，我给自己定了一个目标——下回再搬家，就是搬进自己的专属小窝，终结流浪。

终于，在深圳满5年的时候，第7次搬家，我拥有了自己的房子。

住进去的那一晚，我把屋里所有的灯都开了整夜，暖暖的，很安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