短文：五保户和他的狗

一、

七十多岁的老虎，没有亲人，是村子里的五保户，从我六岁回到家里，就看到老虎一直是一个人安静的生活着。他那不长头发的光头搭配洁白的衬衫，整个人显得干净利索，并不是像其他的单身汉一副邋遢的模样。

老虎这人老实巴交，他喜欢跟他的羊说话，跟他的狗说话，甚至跟他种的那些蔬菜说话，就是不怎么爱和人说话，除非偶尔迎脸碰到，他才会笑着问候一声。他天天不闲着，把自己的菜园子打理得井井有条，房子前面靠南面留出一整块种了小麦，靠近房子门口席的有葱、有蒜、有几样时令蔬菜，房子后面泥了间小茅房，茅房上面的葫子也生得正旺。古人有“梅妻鹤子”，说他过的是“狗妻菜子”的日子应该也算妥当的。老虎就这样生活在村子里，又似独立在村子之外，日子倒也惬意。

长期在孤零零的老虎身边转悠的活物只有一头羊和一条跟了他十几年的老狗，这条狗的狗龄按照人的年龄算起来，该要跟老虎的岁数差不多，或许比老虎年龄还大。如果不是最近他丢了狗，人们几乎忘了他的存在。

感觉像是几天前，从来离开自己房子不超过五十米的老虎突然出现在我家门口，问有没有看见他的狗，村子里的人很快就都知道他的狗丢了，因为他除了挨家挨户的问了，还在村里头来回唤了好几天。

“狗只要失踪一天整，你就别找了，那是被偷无疑了，我们家的狗从来都不是老死的，都是被偷的，你家狗都几天没回来了，那肯定也是遭人毒手了，你再唤也唤回不来了。”我们这样大声喊的劝他，然后小声地嘀咕：“傻不傻，狗明摆着被偷了，你还在那拼命唤，唤就能回来了吗？唉，想是糊涂了......”

在狗失踪的第四天，人们又都知道老虎的狗竟然毫发无损地回来了，老虎逢着人就告知一遍。这确实是少见的，不知道是偷狗的人被他的诚心打动，还是这狗太精明，逃出来了。老虎又安静的过他的小日子了，人们又很快忘了他的存在。

二、

八月十五的夜晚，家族聚餐，品月饼、赏月亮、聊闲天。

“他还问我，他能不能享受五保护的待遇，搞笑，我说老虎能享受五保户待遇，你不行，人家是什么情何况，你是什么情况，你上头还有父亲，你父亲在，你就别想着这待遇。”

“那这老虎的丧事到最后定了是谁来主持操办？”

“他是五保户啊，村里的党员干部呗，他又没什么亲戚邻里往来的，谁去出那个头。”

人们唯一一次热闹的关心起老虎来了，老虎泉下有知会不会感激涕零呢？

没错，看起来很硬朗的老虎在八月十五前的某个时候悄悄地走了，离开了这个他躯壳暂时寄居的世界，人们不知道他的死因，也无需知道。有人说好可惜，他还没来得及过中秋节，其实对于他这个五保户来说，节不节的，又有多大的意思呢。

老虎的丧事办得很快，他没有娘家人需要迎，也没有人为他哭丧。他的羊上了餐桌，他的老狗不知所措地在人群里搜寻。

酒席结束，尸体下地，留下门前一片狼藉。

要不是人多脚杂，那门口的菜长得真好、真肥！

三、

“你说这狗是不是成精了？，它不知怎么弄的，能把白毛巾顶头上，爬到房顶学人哭了，还学得像模像样，听得人一身鸡皮疙瘩。”

“哎？它怎么爬上去的？”

“那能怎么上去，肯定是走门口柴垛跳上去呗，他那房子也不高，这狗也是老了作怪。”

人们宰杀了那条狗。

狗就是狗，有人情味的狗在人看来就是成精了，就是在作怪，就不能留着。事后他们把这事当成传奇故事聊着，然后互相认同地边应和边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