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华语电影」有他 李安可以放心去搞技术了

提及华语电影大师级导演，李安是怎么都绕不开的。

从家长里短到武侠精魂，从细腻细节到绝妙暗喻，安叔把属于亚洲独特气质拍了个遍。

2013年，新加坡导演陈哲艺的长片处女作《爸妈不在家》横空出世，惊艳业界。

其平稳节奏，细腻情感，帧帧尽显「华语电影」独特情怀。

以李安为主席的金马影展评委对这位年轻导演格外偏爱，《爸妈不在家》摘得第50届金马奖最佳剧情、最佳原著剧本、最佳新导演等4项大奖。。

去年年底，陈哲艺的第二部长片才亮相平遥影展，掀起了不小「波澜」。

到场影迷们不仅多到“把台阶挤满、坐满和占满”，而且“无一人提前离场”。

这一次陈哲艺也不负众望，拿下平遥影展最佳影片、最佳女演员两项重量级大奖。

片中的各种精巧的细节、暗喻，更让无数影评人直呼看到了安叔的影子：

李安在金马50已经选好了接班人，可以放心搞技术了。

相隔6年，借由一场场热烈而细腻的雨——

陈哲艺再次带着「华语电影之魂」回到了观众眼前。

《热带雨》

Wet Season

跟随丈夫移居新加坡的马来西亚籍女性阿玲（杨雁雁 饰），是一位知性、优雅的中文教师。

她一面要在新加坡学校教中文，一面要照顾家中瘫痪在床的公公。

可惜的是，阿玲虽尽全力兼顾事业与家庭，却依旧两面讨不到好。

在家庭生活中，阿玲地位微小，甚至可称为“羞耻”。

唯一的原因是，她无法生育。

即使遵循医嘱注射排卵针，按时按点到医院检查排卵情况，接受人工受孕……“幸运”也久久未能降临。

最初丈夫还对之抱有希望，但随着时间的流逝，他也一点点失去了耐心。

渐渐地，他拒绝与阿玲发生性关系；就连冰冷的人工受孕，也不愿再悉心宽慰，同行陪伴。

这段没有“爱的结晶”维系的婚姻，终究走向貌合神离。

私下里，丈夫找了一位自带儿子的“小三”，还公然将“小三”送的礼物放在私家车中。

即使“证据”被阿玲发现，丈夫也是口头敷衍妻子。

因此，即便阿玲有意挽留，“婚姻危机”也在丈夫的刻意疏离下如期而来。

要不是家里还有年迈的父亲需要妻子照顾，这位丈夫恐怕早已将她一脚踢开。

丈夫的冷暴力，亲戚的冷嘲热讽，日夜照顾公公的疲惫……

残破的末路婚姻所带来的压力，令阿玲内心抑郁不已。

然而，家庭关系并不是她“苦痛”的全部来源。

作为一名中文教师，新加坡教育体制对中文学习的轻视，中文教师在学校所遭受的“边缘化”待遇，也常使阿玲心潮低落。

从家庭到事业，阿玲的生活下着大雨，从未放晴。

不过，学校里倒是有一个“特殊”的学生，时不时地在阿玲身边转悠。

这位名叫郭伟伦（许家乐 饰）的学生，就像阴暗生活中的一束光亮，苦日子里的一味调料。

一次大雨，阿玲在医院偶遇学生，便顺路开车送他回家。

路上堵车，阿玲在换道时被身后司机按喇叭、比中指，学生当即怼了回去，替老师出气。

中文课的课后补习里，也只有学习武术的伟伦真正重视这门课，愿意认真学习中文。

于是，一对多的课后补习，最后成了一对一。

阿玲不仅时常开车送他回家，还在无人的教室里，与他共同品尝榴莲。

一次，阿玲有急事，便将学生带回家，一边照顾公公一边给他讲课。

哪曾想，爱看武侠片的公公，与学习长拳的伟伦成为了“朋友”。

看着与公公相处甚欢的17岁男孩，阿玲心中因缺失而渴求的家庭感与母性被悄然填满；师生二人也因此更加亲密。

直到又一次接到人工受孕失败的电话，这位没有家庭支撑的老师，终于在学生面前情难自禁，无声哭泣。

伟伦主动邀请阿玲来看自己的武术比赛，想要宽慰不知为何而伤心的老师。

阿玲不仅自己去了，还推着公公一同来到学校，见证伟伦拿下长拳比赛的冠军。

一来二往，两人在一次次接触中“交了心”。

世事难料。

学校里的事情还未掰扯清楚，家中瘫痪在床的公公就突然去世。

貌合神离的家庭失去了最后的维系，飞快而沉默地走向崩裂。

外在的打击，内心的压力，学生的示弱与示好……情绪混在一起，促成了一场顺理成章的“意外”。

两人在伟伦贴满成龙海报的小房间里，发生了更深一层的关系，氤氲出一段特殊的师生恋情。

少年郎不畏世俗眼光。

在电梯里碰见了其他的女老师，伟伦要与阿玲偷偷牵手。

即使在人多眼杂的学校里，伟伦也只将老师当作自己的“女友”，想要肆意地亲吻阿玲。

阿玲则被世俗的蜘蛛网所绑缚，将这场“意外”视为错误，不愿与学生再生牵连。

感情纠葛还未解决，伟伦偷拍的阿玲照片便被同学发现，传到了校长手里。

师生恋情一时败露，无处可藏。

作为理应承担更多责任的老师一方，阿玲被校长勒令回家“休息”。

一辆车，一场雨，一段路，心情复杂的两个人。

学生尝试着道歉，开玩笑逗老师开心，却没能得到回应。

在伟伦的心中，这是阿玲要与自己“分手”的预兆。

对于阿玲来说，这只是“一开始就错了”的故事。

面对这个稚嫩的、问着“你要和我分手吗”的单纯少年，阿玲心底苦涩。

老师与学生，成人与孩子，女性与男性。

他们互相治愈，互相抚慰，却带着不互通的身份，堵着千万般不互通的愁绪。

最后一场“热带雨”，师生相拥，却面临告别。

无声的雨与泪中，中文老师为学生上了最后一堂课：

“以后你就会习惯了。”

那些无疾而终的情绪，尽数埋葬在雨中。

抛下所有负担，阿玲独自回到马来西亚的母亲身边。

失去一切后的天空，竟雨过天晴。

2013年，亚洲新锐导演陈哲艺带着第一部剧情长片《爸妈不在家》登上金马的舞台；

《爸妈不在家》与王家卫《一代宗师》同台角逐依旧不输，争气地取得六提四奖，其中包括了重磅大奖——最佳剧情片。

陈哲艺《爸妈不在家》剧照

7年之后，“爸妈依旧不在家”的《热带雨》走上平遥影展，斩获两项大奖。

主演杨雁雁也在取得平遥影后之后，一举拿下金马影后，博得大众认同。

作为陈哲艺的第二部长片作品，《热带雨》延续了《爸妈不在家》中对女性社会身份的讨论，用细腻的笔触描绘当代女性的生存困境。

同时，陈哲艺也通过影片中的处处细节、暗喻，隐晦示爱武侠道义、中文语言等华语文化情愫，带领观众领略“华语电影”的独特情怀。

例如，学生初次来到老师家中补课，写作文时忘记“帮”字如何下笔。

行动不便、言语含糊的公公，在伟伦手臂上一笔一划画下了“帮”字。

一场跨越年龄、语言的教导，以小见大，完成了对华语文化的追忆与传承。

公公房间里挂着的“笑”字，亦像一道隐忍而坚韧的暗喻：

无声的“笑”里，才能藏下无声的苦。

再比如，写着“礼义廉耻”的教案下，学生死死地握住老师的手。

而与礼义廉耻相悖的结合，正是在如此文化环境的“掩饰”下破土而出。

学校里，伟伦追着去牵阿玲的手，却被路过的校管乐队巧合隔开。

在导演窥视般的镜头设计下，横贯二人、将“隔阂”具象化的长长的管乐队，精巧描绘出了华语电影独有的那份克制与诗气。

映照着片名的一场场大雨，更是将湿漉漉的情欲与冷暗压抑的精神生活，滴滴渗入观众心怀。

因而，每次“尽在不言中”的留白、无声的交互与对抗……即使结果都被雨水冲刷带走，情绪却永远留在观众脑中。

作为与陈哲艺二度合作的演员，杨雁雁与许家乐的表演也为《热带雨》增添缤纷色彩。

尤其是拿下平遥、金马两座影后奖杯的杨雁雁。

从《爸妈不在家》中的孕妇，到《热带雨》里渴望孩子却无法生育、知性而彷徨的中文老师，杨雁雁将一个个复杂而现实的女性形象，演绎得入木三分。

独自在车上注射排卵针，独自到医院检查卵子存活率，甚至独自接受冰冷的人工受孕手术……

一次次独往中，阿玲看似淡然，实则痛苦的细微情绪，在杨雁雁的脸上既尽敛，又尽显。

越是内敛的角色，越是细节定成败。

公公死前，阿玲曾梦见自己的“孩子”：宝宝的哭声最终化为屋外磅礴的雨水声，吵醒了阿玲。

梦中，阿玲抱起孩子时那份痛苦的释然，苦尽甘来的欣慰，被杨雁雁渗透进每一丝毛孔，无需一句台词作辅。

渴求已久的新生之梦醒后，现实却返予了一场惨烈的死亡。

如此比对下，这份无望的预言显得更令人苦痛，直推着阿玲面对公公的离世，彻底终结这场残破的婚姻。

因而，在导演对剧情细节的丝丝把握，演员对角色的细致掌控下：

女性视角的恳切压抑，亚洲家庭的含蓄内敛，华语电影的文化情怀……尽徐徐流露，融洽成型。

即使是逐渐被英文所裹占的新加坡社会，家庭的文化特色与道德弊端依旧清晰而明确，如同作文纸上的那滴红墨，暧昧，刺眼；

当然，也如同这巧妙的表现形式般，既潮湿丰沛，亦韵味独到。

从爆点十足的“师生恋”剧情，到处处暗喻的细腻影风，再到对女性生存困境的聚焦呈现……

《热带雨》从俗常中见生活，既平淡扎实又面面俱到，诠释了真正「影展质量」的华语电影。

其间充分袒露、足以普世的社会关怀，对生死轮回，老少传承等华语文化情义的眷恋，表达得既儒雅，又深刻。

若华语电影届多些如陈哲艺这般细腻扎实，从容松快的导演，踏踏实实将华语电影带向国际……

或许，安叔还真可以放心去搞技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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