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游互动丨头条大赛（第7季）丨冒牌“老师”

冒牌“老师”

程华

重要时期一次选择，往往会改变一个人的人生走向。

当年，临近高中毕业，班主任郑重告诉我们：某师范学校招生，无需缴纳学费，且有一定补贴，分数线也不太高。对于成绩平平的我，这无疑是个利好消息。但纠结半天后，我自作主张舍弃了这个机会。若父母知道了一定会极力劝我，别挑挑拣拣了，你这成绩考上大学就不错了！

我是有自知之明的人。我喜欢做些颇具挑战性的事，比如放学了明明可以走柏油路回家，我偏要打双赤脚从半山坡爬过去。显然，安安静静立于三尺讲台传道解惑，精力过剩的我做不到也做不好。更老火的是我这人只会神侃，要老老实实备课讲课改作业，锲而不舍年复一年与一帮熊孩子磨嘴皮搞拉锯战，我缺乏耐心。估计上课难保不卡壳，遇到刁钻的还会急火攻心。那不是误人子弟吗。

不过还是有过几次当“老师”的经历，虽属冒牌且表现有点傻，甚或还留了笑料。

第一次是在十几年前。市局宣传处影视中心组织通讯员培训，当时在影视中心的我负责一堂课，任务是组织六七十名来自直属单位和区县局的通讯员培训如何抓拍现场抓捕镜头，内容以实作为主。其时市局《警方热线》栏目在重庆电视台播出，对第一手影视素材需求量大，单靠中心警力难以支撑，必须将全市通讯员操练成能随警作战的行家里手。

简单讲解拍摄要点并分组后，我带一个组七八个人到驻扎的宾馆大门外空坝上。此处宽敞便于操作。我事先指定一名便装民警充当“嫌疑人”，三四个手持摄像机的各自选好机位，其余着装的充当抓捕手。嘀咕一番后，我叮嘱各自进入角色，扮得像一点。“开始！”

“站住！”“警察！”有几名通讯员来自刑警队或派出所，动起手来那叫一个干净利落，三招两式便将试图逃跑的“嫌疑人”掀翻摁倒，不甘就范的“嫌疑人”摔个嘴啃泥还在不停踢蹬。几台摄像机可忙坏了，有的蹿上蹿下试图抢占最佳机位，有一个抢滩失败心急如焚，连机器都忘了打开，直接拿手去拨拉挡在前面的人，整个现场喊声震天闹闹哄哄。

“发生啥子事了？！”宾馆保安手提橡胶警棍犹如离弦之箭冲将过来，被我们一把拽住。此时五米开外围了一圈人，大惊失色指指点点，拉开架势随时准备开逃，听我们讲明原委才松了一口气。冒牌“老师”在旁笑得特别傻气，“师道尊严”荡然无存。

第二次是儿子上幼儿园时。老师邀请家长轮流给小孩子上课，一时间八仙过海各展才艺，有教唱歌的，有教葫芦丝的，有教英语演讲的。我讲啥？想了半天，讲美食吧！幼儿园老师都是些小姑娘，一听美食立马雀跃，好啊好啊！我们有烤箱和最好的鸡翅，我们做奥尔良烤翅吧！

喔，做菜没问题，有吃有喝人生才完美。我系上Q版围裙端一盆璧山土番茄手持料理机跑进教室。孩子们早已坐小凳上排成半个弧形乖乖地盼着呢，一见我小手巴巴掌拍得山响。

我一本正经讲饮食卫生，讲营养均衡，一边讲一边呼呼打果汁，老师帮着把一盘盘腌制好的鸡翅放进烤箱。我瞄一眼儿子，见他坐在一排小朋友中间，眼神有点羞怯还有点得意。

本节课以吃为主，除我没好意思跟着吃，小老师和孩子们又吃又喝惬意无比，有的煞有介事端起装满番茄汁的杯子干起杯来。那以后老师见我就说，孩子们问，好久彭彭妈妈又来讲课呀？

讲课比较“成功”，不过成功的秘诀显然不是讲得好。都专心当吃货去了，谁关心你讲得好不好呀。

第三次是儿子读小学四年级时。班主任邀我讲一堂作文课。我慌神了。我哪有讲作文课的理论水平？我都瞎写的，我讲不出来，真的。看我一脸怂样，老师笑了，哈哈，放心吧我会当好助理的。“圣旨”不可违，何况人家真资格的优秀教师都甘愿给冒牌“老师”当助理了，还傲个啥？只好忐忑着应了。

果然，为消减我的压力，也为保证现场效果，老师根据我提供的内容连夜制作了PPT，还邀请一名在广电系统工作的家长现场朗读我的散文片段。

望着台下一双双充满期待又有点鬼马精灵的眼睛，冒牌“老师”佯作云淡风轻，其实心跳如擂鼓，生怕砸了老师场子驳了儿子面子。好在老师PPT够专业家长朗诵也精彩，讲完又是提问环节，对这个我是不怵的，不就聊天嘛，信口开河是我的强项呀。

一堂课结束了，好像没出糗。不知是老师提前打了招呼还是课真的讲得还不错，反正同学们个个听得专注，家长们观看微信直播看得津津有味。

大冬天的擦把汗，冒牌“老师”长吁一口气。以后还是不要上讲台了，不是谁都有本事当老师。想想老师们为一节课备课时间或许远远超出讲课时间，想想他们天天苦口婆心对付几十名性情各异的学生，我就打心眼里服气。在感叹自己真不是这块料的同时，对老师的敬意也愈加浓厚且一发不可收。

（作者系重庆市作协会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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