记着三味书屋的童趣 偷一口槐花饭 给生命的夏天写一首诗
如何走近诗歌?
是顺手摘几颗莓果,搅一搅天上的云。
还是往书堆里翻几页古今中外。
是数一数诗人的脸上的银星河支。
还是辨过诗行里梦下的字句标点。
在这个属于诗歌的五月,我们寻一些诗,隐去作者的名字邀请诗人们走进去。
我们想在诗的身体里,读诗、感诗、评诗、悟万物。
他们说,走近一首诗并不难。
今天的主题是爱情,我们挑选三首关于爱情的匿名诗,交给三位诗人。匿名和爱情一样,反复猜度,上下跳蹿了一颗心,在对抗与含混里摇曳晃摆。我们想听一听在剥离了作者后诗人们是如何寻找诗歌里的爱情,爱情里的问题,并将它们织进自己的思绪。
客中
今晚天上有半轮的下弦月,
我想携着她的手,
望明月多处走----
一样是清光,我说,圆满或残缺。
园里有一树开剩的玉兰花,
她有的是爱花癖,
我爱看她的怜惜----
一样是芬芳,她说,满花与残花。
浓阴里有一只过时的夜莺;
她受了秋凉,
不如从前浏亮----
快死了,她说,但我不悔我的痴情;
但这莺,这一树花,这半轮月----
我独自沉吟,
对着我的影子----
她在哪里,啊,为什么伤悲,凋谢,残缺?
死别
我死后你把我葬在山之阴,
山之阴是阴凉而寂寥;
我要静静地睡在这里,
我不要太阳光的照耀。
你不要种梅花在我的坟旁,
槐花会带来春天的消息;
我愿永远忘了艳丽的春天,
它会使我墓中人流涕。
你不要种牡丹在我的坟前,
牡丹花是那样妩媚轻盈;
我埋在地下的骷髅,
也要为它辗转反侧,不得安宁。
你不要种石榴在我的墓后,
榴花的殷红有如火焰;
我已经变成化石的死骸,
也要因它而复燃。
当秋天来了,
你不需去洒扫,
让秋叶坠落纷纷;
我愿一年年的秋叶积压在坟上,
把我埋掩的深深。
你莫为我悲啼,
那会使我想起生前你我恩爱的年岁;
冷落的沉寂的墓底的枯骨,
要为了回忆而粉碎。
心中的玫瑰
为了寻找你 我已经是伤痕累累
青春的森林真大呵
你的声音 又太微弱
眼睛还燃烧着渴望
心里却是疲惫
真想停下来歇一歇
怎奈岁月如流水
星星在每个夜晚来临
候鸟在变幻的季节回归
我却不知
该是寻找你 还是等待你
心中的玫瑰
“爱情是个问题,爱情诗更是个问题”
爱情诗要慎写,不写则已,一写就要别出心裁,史无前例,否则就会流于滥俗。
很多人写的爱情诗其实都是想象中的爱情模样——浪漫、唯美、感伤,甚至写的是书上看到的爱情蓝本——教科书式的爱情。我之所以很少看,甚至不看当代诗人所写的爱情诗,是因为不用思考,我已知道所谓的爱情诗会写些什么,无非是老掉牙的意象——月亮、星星,各式鲜花大杂烩——玫瑰、百合、七里香……各式飞禽——凤凰、鸳鸯、夜莺……无非是只能把自己感动得一把鼻涕一把眼泪的假意虚情,为伊消得人憔悴的痴情,顾影自怜,意淫式的自我形象美化;无非是难以卒读的回环式章节,席慕容、汪国真式的诗歌结构,云里雾里,风花雪月,把你绕得头晕眼花,不知所云;无非是一些二三十年代诗歌遗留的旧句、旧词,徐志摩、《雨巷》、刘半农、沈尹默……
果不其然,读完这三首诗,这种感觉又再一次笼罩我。《客中》借“下弦月”“玉兰花”“夜莺”表达对心爱女子的苦苦追寻,爱慕、矛盾、忐忑不安,倍受煎熬。但诗歌前三节句式结构略显老套,“柔软”中夹杂淡淡的忧伤,还有诗歌中的破折号“——”,不禁让我怀疑是徐志摩的作品。哀伤、悲愤,寻而不得,爱而不得,实在让人心痛。
第二首诗人性情率真、大胆反叛,大有破旧立新之势。全诗充斥着生离死别,在不断劝诫中,反复叮嘱不要在坟前种植“梅花”“牡丹”“石榴花”,劝慰爱人“你莫为我悲啼”。一反爱情诗的绵软无力敞开心扉,渗入痛苦,比起那些保守封建分析,诗歌一气呵成,力量丰沛。但用词和句式还停留在二三十年代爱情诗的表达层面,如“寂寥”、“流涕”、“辗转反侧”,
特别是“冷落的沉寂的墓底的枯骨”,更是带着明显西化翻译体痕迹,读了拗口,肉麻,进不去。第三首《心中的玫瑰》更是直接将“你”和“玫瑰”对位,表达在寻找爱情过程中的伤痛、渴望和无可奈何。玫瑰是爱情的象征,这不禁让我想起高中时躲在被窝里看勃朗宁夫人爱情十四行诗《天堂玫瑰》时莫名的心动和彻夜难眠。“当我向上帝为自己祷告,/他却可以听得见你的名字,/而且看得见我的眼中流淌着两个人的泪水。” “今夜,我是透过眼泪想到你,/可白天我还在微笑看着你。/爱人啊,这是为什么?/是你,还是我,让我如此忧伤?”这样的情绪和表达正击中了我柔软的青涩年代,让我陷在其中无法自拔。
爱情属于青春喷涌的激情,然而用力过猛会让人觉得虚而不实,少了小桥流水的平静与淡然。时下不少爱情诗都有这个问题,目的太明确,就像狩猎一样,要么太大胆,恨不得一招制敌,要么放不开,扭捏作态。我觉得爱情诗应该像日记,写完就立即封藏起来,加把锁,作为隐私小心翼翼的,直至被人无意间发现,打开,发酵、回味,而不是精心设计的一个陷阱。
如果有人问一首爱情诗,我脑海中会第一时间想起韩东的《你的手》:“你的手/搭在我的身上/安心睡去/我因此而无法入睡//轻微的重量 逐渐变成铅 夜晚又很长/ 你的姿态毫不改变//这只手应该象征着爱情/也许还另有深意/我不敢推动它或惊醒你/等到我习惯并且喜欢/你在梦中又突然把手抽回/并对一切无从知晓/”如果这是一首爱情诗的话。
作为当代人,爱情诗也应该有当代意识和对应的表达,而不是一味的仿古,做个假古人——爱情的骗子。“把你的影子加点盐/腌起来/风干/老的时候/下酒”直接,单刀直入,确实甜蜜,确实能够复仇。正如左小祖咒《爱情的枪》中写到的:杀了诚实吧,或者杀了爱情吧;杀了真理吧,或者杀了谎言吧。诚实和爱情是一个问题,真理和谎言是一个问题,生和死是一个问题,在各种矛盾的交织中,剪不断,理还乱,将细微而真实的内心感受表达出来,我想这才是爱情,这才是爱情诗。
写在结尾
教语文,我们是认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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