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柏长青——追寻红军高级指挥员古柏烈士的赤胆忠诚

“吾友古柏，英俊奋发，为国捐躯，殊堪悲悼。”“苍松滴翠，古柏长青，古柏烈士永垂不朽！”在为革命牺牲的数百万革命烈士中，由毛泽东、邓小平两位党和国家领导人亲自题词纪念的，为数并不多，而寻乌县的红军高级指挥员古柏烈士就是其中一位。

他曾发出“信者不惧”的誓言坚决参加革命，他曾陪同毛泽东开展寻乌调查，他曾在受到不公正待遇时坚持选择真理……斗转星移、岁月更迭，但往事并不如烟。在寻乌，我们寻访到关于古柏的一桩桩、一件件往事，看似平凡而久远，却是他对党、对中国革命的赤胆忠诚，彰显了高尚而纯粹人格的魅力。

本报记者 胡 萍 郑 颖 李 芳 文 /图

古柏与妻儿

古柏旧居“司马第”

蜡像作品《寻乌调查》

油画作品《梅城暴动》

古柏纪念牌

甘做革命之铺路石

2019年8月，记者来到寻乌县晨光镇沁园春村一个叫做“司马第”的老宅前。虽历经百年风雨，老宅依旧矗立完好。1906年1月3日凌晨，就是在这里，一声啼哭，打破了司马第的宁静，私塾先生古光明家迎来了一个可爱的小生命，取名古柏，希望他像柏树一样长青。

在书香门第长大，古柏从小就受到良好的家庭教育和熏陶，才思敏捷，爱好诗文，练就一手好书法，被乡里亲朋所赏识。

那年开春，村里举行了一次盛大的庙会，神庙前还缺一副对联，大家推选古柏来写。14岁的古柏稍加思索，挥笔写下：上联“占人田地、谋人妻子、残害鳏寡孤独，这样凶徒，任凭烧香亦无益”，下联“孝于父母，悌于兄弟，和睦乡亲邻里，若个良民，到来不拜也无妨”。贴上对联后，古柏大声对乡亲们说：“兴庙是地主老财的需要，他收了你们的租，却叫你们给庙神烧香，指望天上掉下几石米来，这可能吗？”围观群众听罢，直夸对联写得妙。

带着对劳动人民的天然同情，古柏在广东梅县广益中学求学时，开始阅读《共产党宣言》以及李大钊在《新青年》上发表的传播马列主义的文章，还参与领导和发动广东梅县学生、工人的反帝运动。1925年12月，古柏在梅县光荣加入中国共产党。

1927年春，革命形势日益恶化，古柏不怕艰险，仍然在梅县和家乡寻乌开展革命工作。

这天，资助他到梅县上学的外公梅洪馨找到古柏，劝告他：“只要你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只读圣贤书，我送你到日本去留学。”“留学固然好，只是洋学问也不能救国救民！”古柏斩钉截铁地说。

梅洪馨听了一怔，叹道：“自古以来，时代之变迁，政党之初期发展，一定要牺牲不少青年，为党铺平道路，党之主义才能实现。难道你愿意做共产主义的铺路石吗？”

古柏听后，坚定地回答：“我愿意不计自己的生命，甘做革命之铺路石！”

外公惊问：“难道你不怕死吗？”

古柏从容地回答：“信者不惧！”

外公又气又急地说：“你就不想想古氏一门老小？”

古柏平静地回答：“外公，没有四万万同胞的安心日子，没有中华的前程，我们一家又怎么能圆满呢？”

正是因为对共产主义具有坚定的信念，使古柏无论何时，身处何境，都对中国革命一往无前、无所畏惧。

协助开展寻乌调查

说起寻乌，人们自然会想到毛泽东同志在寻乌所作的“寻乌调查”。而著名的“寻乌调查”的背后，与古柏密切相关。

1930年5月2日，古柏领导的红50团在毛泽东、朱德率领的红四军配合下，一举攻克了寻乌县城。

当时，从中央到地方的一些同志喜欢照抄照搬共产国际指示和苏联革命经验，无视中国的客观实际，脱离群众。一向注重调查研究的毛泽东决定利用分兵活动的空隙，作一番调查，他请来时任寻乌县委书记的古柏帮忙。

古柏陪着毛泽东深入商店、作坊和田间做调查，与店员、手工业工人和农民促膝谈心，了解社会各阶层的情况。毛泽东想召开调查会，古柏为他精心挑选了一批参会人员，有小商贩，有前清秀才，有乡村教师，有店员……并把他们一一邀请到马蹄岗教会别墅，协助毛泽东先后开了10多天的调查会。

古柏正怀孕的妻子曾碧漪也陪同调查，毛泽东看到挺着大肚子的曾碧漪，联想到开展的寻乌调查，发出了“调查研究就像十月怀胎，解决问题就像一朝分娩”的感慨。

经过调查，毛泽东作了十几万字的调查笔记，不仅对寻乌县城21个行业131家大小商店的历史、现状及其主人政治态度逐个询问，而且对全县7个区21户大地主111户中地主的剥削情况也问得清清楚楚。但毛泽东感觉还有一些问题不太清楚，他与古柏商量，想再召开一次有各行各业、各方面人士参加的总结调查。

根据毛泽东的需要，古柏进行了反复思考，确定人选后一家一户上门，真诚地作动员邀请。最后，古柏请来了近60人参会，成为中国共产党早期规模最大的一次调查会。调查会开始了，大家有点拘束，半天没人发言，古柏用土话鼓励大家：“毛委员是为我们老百姓的，有什么说什么。”于是，你一言我一语，大家畅所欲言，有些土话毛泽东听不太清，古柏便在一边“翻译”。整个会场充满了活跃而热烈的气氛，调查会开得相当成功。

毛泽东在《寻乌调查》中写道：“这次回到寻乌，因古柏同志的介绍……使我像小学生蒙发一样开始懂得城市商业情况，真是不胜欢喜。”“在全部工作上帮助我组织这个调查的，是寻乌党的书记古柏同志。”

直到今天，寻乌调查中唯实求真的精神，仍然为新时代做好调查研究提供了思想指引和行动指南。

留守苏区血沃南岭

在王明“左”倾冒险主义统治时期，古柏坚定地支持毛泽东的正确主张，因此，与邓小平、毛泽覃、谢唯俊一起受到错误批判，被撤销职务，调中央粮食部当突击队员。

虽然受到不公正的待遇，但古柏始终孜孜不倦地为党为革命工作着。他耐心细致地做群众工作，昼夜奔波于会昌、长汀的群众家里和征收站上，出色地完成了征粮任务。

有人看到古柏失势了还这么认真工作，调侃嘲笑他。古柏却说：“‘人’是要立起来写的，做人就要有一股子精神。”

1934年10月，红军主力准备长征，毛泽东在瑞金云石山会见了一批留守干部，这些干部中就有古柏。握着古柏的手，毛泽东的眼睛湿润了，说：“中央决定你留下来，在粤赣边组织游击队，保护苏区，保护群众……”古柏激动地说：“请放心，我不会辜负您的期望……”

1934年11月，蒋介石三路大军开始进占苏区。战斗结束，古柏率领剩下的赤卫军仅50多人，与游击队汇合后成立闽粤赣红军游击队。这时，他接到电报：中央分局、中央办事处军区和赣南省的机关被敌人围困，形势非常严峻。古柏立刻带着游击队赶去增援，经过数十次大大小小的战斗，大部队分路突围转移，而古柏率领的游击队大部分牺牲，只剩下10多人。古柏带领战士们辗转来到广东省龙川县上坪乡鸳鸯坑，准备在这隐蔽的山区继续发展队伍。

1935年3月6日清晨，由于地下交通员王应湖叛变出卖，龙川县警备大队和保安队50余人包围了鸳鸯坑。正在打水的古柏听到几声清脆的枪响后，连忙冲进住地，对战士们喊道：“快，大家赶紧从后门冲出去！”顿时，整个鸳鸯坑弹雨横飞，古柏沉着地指挥战友们突围：“大家边打边退，快到后山去，我来掩护！”古柏奋不顾身地引开敌人，战士们趁着晨雾成功突围了。

古柏见大家安全撤离后，正要顺着山道撤离，一梭子弹扫过来，他身中数弹，应声倒地。29岁的古柏，就这样为了中国人民的解放事业，流尽了最后一滴血。

奋斗是最好的怀念

在寻乌县革命烈士纪念馆的核心区域，有一方占地5000平方米的古柏纪念广场。广场上，古柏的铜制塑像在阳光照耀下熠熠生辉，铜像下，退役军人们敬献的鲜花，芬芳吐蕊。广场另一侧，十几名退休妇女正在排练节目，“不忘初心村嫂情，多才多艺多爱心，讲奉献，滋润社会扬文明……”欢快的快板声响彻整个广场。

1986年古柏纪念广场建成后，邓小平于1987年亲笔题写了“古柏烈士纪念碑”碑名。这里成为寻乌县重要的爱国主义教育基地，每年迎接着一批又一批群众前来悼念学习。

在古柏的家乡晨光镇，古柏学校已经办学63年，无数的莘莘学子在这里扣上了人生第一粒扣子。校园里随处可见古柏的“身影”：校门口矗立着名为“初心”的雕塑、宣传栏里张贴着古柏小故事，学校还每年组织学生给古柏扫墓，开展诵读红色家书、“我眼中的古柏”作文比赛等。孩子们从小耳濡目染，深受教育，对于古柏的认知也逐渐升华，就像六（2）班古湘在作文中写的那样：“奋斗是最好的怀念，我们一定要发扬古柏烈士的光荣传统，做一个对社会有用的人。”

刘传启是寻乌县作协主席，他还有一个广为人知的身份，那就是《南岭忠魂——古柏传》的作者，这本书已经成为当地的乡土教材走进千家万户。刘传启收集古柏事迹20多年，2001年开始着手写古柏传，历时6年，辗转各地，行程上万公里，五易其稿，终于写成了11万多字的古柏传。“我常常在梦里和古柏对话，我要把古柏点点滴滴的故事挖掘、整理、记录下来，让更多人了解他，让更多人传承他的精神。”刘传启说。

作为古柏的侄孙子，81岁的古安健是一名有着42年党龄的老党员，并担任了20多年的沁园春村党支部书记，带领着村民一步步过上好日子。谈起自己的工作，古安健显得很谦虚：“这都是我应该做的，任何时候都不能给祖先丢脸啊。”

2016年1月，县里要选派第一书记到龙廷乡西湖村开展脱贫攻坚，从事古柏精神研究的寻乌调查纪念馆馆长黄少斌，二话没说接受组织安排。3年多来，在他的带领下，西湖村已如期脱贫，面貌焕然一新。站在村党支部门口，黄少斌指着对面的大山告诉记者，“你们看，那里就是阳天嶂，当年古柏在那里创建了革命根据地。现在我们脱贫攻坚也要像古柏当年一样，以坚定的信念，一心为民的情怀，坚决打赢这场战斗。”

记者手记

什么是忠诚？对于革命先烈的忠诚，也许有人会简单直观地认为是不泄露党的秘密，宁死不屈。然而，通过对古柏事迹的追寻，我们对“忠诚”二字多了几分理解。

忠诚，是革命信仰面前的一种选择。古柏原本可以过更舒适的生活，身为大地主的外公已经向他许诺了放弃革命就去日本留学，但古柏坚定自己的革命信仰，哪怕前面是刀山火海、是流血牺牲，都义无反顾。古柏用自己的经历，深刻而清晰地告诉我们：在革命事业和共产主义信仰面前，只有一种选择，那就是必须绝对忠诚。

忠诚，是大是大非问题中相信真理。古柏坚决贯彻执行以毛泽东为代表的正确的革命路线、方针和政策，与邓小平、毛泽覃、谢唯俊一起，受到王明“左”倾错误领导者的“残酷斗争、无情打击”，被撤销党内外职务。但他仍然坚定地相信真理，相信正确路线一定会战胜错误路线，革命道路再曲折，也一定会胜利。

忠诚，是逆境时仍需保持的内心坚守。红军长征后，蒋介石对苏区进行了反攻，革命形势非常严峻。有人劝古柏躲一躲，别闹革命了，可他哪怕打得身边只剩下几个人，依然坚持发动群众，坚持和国民党反动派进行斗争。在古柏的内心，他一直装着人民，装着共产主义，他要为自己的理想奋斗，直到流干最后一滴血。

这就是古柏身上的赤胆忠诚，它可以成为一个时代、一个民族、一个国家的精神力量，引领人们从中获得对信仰和理想的正确认识，并始终保持清醒的头脑和不屈的意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