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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你「赞美师娘」了吗?

2020-11-25 19:15:0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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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0年第一篇「神论文」已经出现,题目为《生态经济学集成框架的理论与实践:集成思想的领悟之道》,发表于2013年。

中国知网收录的《生态经济学集成框架的理论与实践:集成思想的领悟之道》论文摘要部分。

继2019年年初翟天临事件,和刚刚过去的南京邮电大学研究生自杀事件之后,学术圈再度被引爆。与南京邮电大学研究生不堪忍受导师压榨而自杀相反,这次是对导师的过度赞美。

2019年1月31日,翟天临在微博晒自己的北大录取通知书,后引起网络热议。

神就神在,整个论文的内容,文不对题,几乎完全没提「生态经济学」或者「集成框架」,倒是有很多「领悟之道」。通篇都是对自己导师「崇高感」和对师母「优美感」的「领悟」。

《生态经济学集成框架的理论与实践:集成思想的领悟之道》节选;文献来源:中国知网

让人大开眼界的是,这样一篇充满溢美之词的文章,不仅被当成是论文发表了,还发表在了核心期刊上。这一名为《冰川冻土》的双月刊,属于中国科技核心期刊,由中国科学院创办。它的主要内容是关于寒区旱区环境的。而期刊的主编,就是论文作者徐中民心中具有「崇高感」的导师程国栋(事件发生之后,程国栋已申请引咎辞职该杂志主编)。

《冰川冻土》到底是一份什么样的期刊呢?

中国知网上对《冰川冻土》的介绍

根据中国知网的数据统计,从2000年都2019年,这份期刊每年刊载的一两百篇论文中,平均有90%的论文都有基金资助。

以2013年为例,徐中民参与写作的文章中,有7篇发表在《冰川冻土》上(开头提到的徐中民的论文,因篇幅原因,分成2篇刊载)。这一年,《冰川冻土》一共有197篇文章刊出。

中国知网上对《冰川冻土》论文数量与受基金资助的数量统计

这一篇赞美导师和师母的文章,发表在《冰川冻土》上,毫不意外,它所属的项目也受到基金资助,而且还是国家资助的,隶属于国家自然科学基金重点项目(91125019)。

这一项目总经费为1.5亿元,其中重点项目的资助强度在200-300万元之间。

原来,这不仅仅是一场热闹,这样的学术文章,我们每一个纳税人都出了钱。

根据LetPub最新科学基金结果查询系统显示,徐中民的论文所属的项目为重大研究计划,资助200万元。

不仅如此,从中国知网上现有的文献数据来看,徐中民参与发表的62篇文章中,有26篇都发表在了《冰川冻土》上。这些文章,有90%的大概率受到了相关基金的资助。

中国知网上徐中民发表的论文篇目节选。

这就不禁引人深思了。

另外,一个人固然可以对导师和师母赞美,乃至崇敬,但他是否真的发自肺腑呢?

论文中「崇高感」和「优美感」本来来自康德的美学著作《论崇高感与优美感》(1764)。且不说徐中民的论文中只字未提康德,也没有引用和词源的辨析,完全不符合论文的基本要求。就只从这两个词的本意来说,「崇高感」指的是人对于雄伟、壮观的事物天然具有的赞叹和敬仰。

《论优美感与崇高感》作者:伊曼努尔·康德译者:何兆武出版社:商务印书馆出版时间:2001年

值得注意的是,康德认为崇高感是「唤起享受,但又充满恐惧」的。当我们站在山峰之巅,或是身处波涛汹涌的河流旁边,的确是又恐惧又享受的。

假设徐中民理解「崇高感」一词,是不是他的赞美背后,也有某种「恐惧」呢?

其实,这种又享受又恐惧的矛盾心情下,人们产生审美,进而赞美,并不是什么稀奇的事情。

金庸的小说中,日月神教教众对东方不败就大声呼喊「东方教主,文成武德,千秋万载,一统江湖」。

过了几年,东方教主的政权被推翻,换了任我行上来,聪明的教众知道「任教主」不好听,换成了「圣教主」,继续高呼「千秋万载,一统江湖」。

《笑傲江湖》1996年版电视剧截图。

这样的口号,在金庸的小说里就屡见不鲜。星宿派丁春秋的徒子徒孙,不管走到哪里,都不停歇地喊着「星宿老仙,法力无边;神通广大,法驾中原」。

在《鹿鼎记》里,神龙教的口号也是「仙福永享,寿与天齐」之类。

在这些花式的赞美中,教主们越来越崇高,如果有教主夫人,一定也是越来越优美。那些喊得最响,夸得教主最舒服的,也就成了教主身边的红人。

可是,在这些的背面,却是「充满恐惧」的。

日月神教里面,不服管教或者办事不周,嘴又不甜的,都被服了「三尸脑神丹」,与天山童姥的「生死符」功能相同。

丁春秋的星宿派就更可怕了,只要马屁拍得不响,口号喊得不响亮,刚刚还是红人,瞬间就可能丧命。

不管是丁春秋还是任我行,或者是天山童姥,入了门,就只能拍马屁,还要比着拍,不然就会万劫不复。

在这种恐惧下,赞美就不断地加倍,坐在高位上的从一开始的警惕,慢慢习惯,最终沉溺于徒子徒孙的赞美,忘乎所以了。

在小说里,任我行的命运算是善终,在马屁声中大笑而死。其他人就没那么幸运。像丁春秋,就一瞬间失去了一切地位,从控制其他人,变成了受制于人。

从这个角度看,徐中民的导师程国栋也难逃丁春秋的命运,撤刊、审查、停刊、开除等命运都可能直接空降下来。而徐中民的「恐惧」,是恐惧无法取得学术成就?恐惧论文不能通过?不能发在核心期刊上?或是恐惧被逐出「学术圈」之外?还是别的什么?这也许不得而知。

但是,是什么造成了恐惧,却值得我们深思。

赞美引发的血案从没消失过。

高俅、严嵩、和珅死了,歌功颂德的声音却从未停止。揣摩领导的心思,在恐惧中寻求享受的「潜规则」从未完结。

战国时期的辞赋家,「四大美男」之一的宋玉,就曾写过《风赋》来赞美楚襄王。当时,一阵风吹过,楚襄王感慨道:

「快哉此风! 寡人所与庶人共者邪?」

宋玉马上说:

「此独大王之风耳,庶人安得而共之!」

意思是,这是独属于大王的风,岂是吹给旁人的。不过,楚襄王不傻,马上追问这有什么科学道理,宋玉于是利用高人一筹的文采滔滔不绝地雄辩了一番,拍得楚襄王心满意足。

又比如《史记·秦始皇本纪》中的记载,秦二世时期,赵高意图谋反,怕群臣不听话,就测试群臣。他让人领了一头鹿,当着众人面说,这是马。秦二世说,这不是鹿吗,怎么能是马呢?但群臣都害怕赵高,只能说这确实是马。于是我们现在有了「指鹿为马」这一成语。

恐惧与享受之间的关系是微妙的。想要享受,就要懂得与恐惧相处,不想恐惧,往往也没有享受的机会。这是一条不成文的潜规则。

学者吴思在《潜规则》中曾定义道:

「潜规则是人们私下认可的行为约束;这种行为约束,依据当事各方的造福或损害能力,在社会行为主体的互动中自发生成,可以使互动各方的冲突减少,交易成本降低。」

「交易成本降低」是赞美和被赞美双方的行为核心。

说穿了,徐中民是聪明人,程国栋也是聪明人。能通过赞美就能在核心期刊发表论文,这虽然不是直接的权钱交易,却是使成本极大降低,节约了大量资源。

发表核心期刊,意味着在一个领域从事深入的研究,意味着要进行信息采集、野外实地考察、实验,以及后期的大量分析工作,这的确需要很多人力、物力、财力,以及大量精力的投入。

可是,如果能用说几句「好话」就能得到同样的结果,谁还会傻到把自己发配到「寒区、旱区」呢?

同样,一篇赞美自己的文章就可以使期刊文章充足,为何还把经费花在实地考察、实验上呢?

可是,难道研究不就是一种「资源浪费」吗?

如果不去实地测量、采集,不做分析,不耗费大量资金,如何能在学术的大厦上添砖加瓦呢?一个学术研究虽然耗费金钱,可却有可能为未来省下无法估量的财富。

不过,不管是徐中民还是程国栋,他们不需要算这笔账。他们只需要算眼下这笔账,这笔账算好,能让自己跻身于学者之林。

徐中民可以继续从事「研究」,能变成博士生导师,批到经费。而程国栋也可以继续培养「有天赋」的徒弟,继续稳坐导师宝座,指导出一篇篇饱含着「崇高」与「优美」的论文,不亦乐乎。

这样的中国式学术生态,中国社科院文学研究所研究员施爱东2010年曾在《清华大学学报》上发表《学术行业生态志:以中国现代民俗学为例》,文中指出:

「师生间的关系,与其说是学术传统上的承继关系,不如说是学术网络上的伦理关系,也即『一荣俱荣,一损俱损』的唇齿关系。」

「学生充当导师的耳目、手足或者马前走卒,在中国传统的教育观念中是值得褒扬的行为。因此,导师招收什么样的学生,以及把毕业生安插何处,许多时候关系到导师对于各种学术资源的利用,只要布点得当、安插有力,就能近水楼台尽揽星月。」

「几乎所有学者都在嘲笑和怒斥当下各种荒唐的学术政策,但是,回到书斋,这些学者还得埋头苦干,继续生产新的学术泡沫。学术泡沫的泛滥当然不能怪学者,趋利行为是所有动物的天性,我们全都生存在学术体制的阴影之下,为了生存,不能不如此。」

这样的学术「生态」,肯定不是真正的知识人想要追求的「生态」。

早在20世纪30年代,著名哲学家维特根斯坦参加他的博士生答辩时,他既没写过多少论文,更没在核心期刊上发表过论文。他只写了一部由格言构成的小册子,叫《逻辑哲学论》。

不仅如此,在此之前,他连硕士答辩也没有参加,因为论文不符合要求。另外他还大骂了论文导师,让他「下地狱」。可是,几年之后,这篇论文成了剑桥大学无人不读的经典。剑桥大学请他回去直接参加博士答辩。

在答辩会上,导师对他写的「天书」提不出任何问题,但依稀知道它的价值。在被维特根斯坦羞辱了一番后,导师决定授予其博士学位(虽然他根本没上过课),当时的导师包括哲学家罗素和摩尔。

雕塑家雅各布·爱泼斯坦在为罗素塑像,罗素当时已经成为一位世界闻名的学者,却惨遭维特根斯坦「鄙视」。

在更早的1905年,还在瑞士专利局工作的小职员爱因斯坦,一年之内发表了关于光电效应、布朗运动、狭义相对论、质量与能量关系的四篇论文。这一年被称为「爱因斯坦奇迹年」。三年后,爱因斯坦就被公认为当时物理领域的顶尖人物。

从现在的角度看,维特根斯坦和爱因斯坦都是「民科」,他们没有受过什么正规的学术训练,连论文格式都弄不明白。

不过,他们也不需要看哪个前辈的脸色行事,既不需要拍导师马屁,也不需要赞美师娘。他们不用发表核心期刊,也不用申请重大课题。就是在这样得情况下,他们的研究却对专业领域造成暴击,震惊世人。

这样的例子并不是特例,在学术史上俯拾即是。可以说,亚里士多德的名言「吾爱吾师,吾更爱真理」始终是欧洲学界的「潜规则」,没有怀疑和批判,也就没有了良好的学术「生态」

究竟把时间花在赞美上,还是研究上,哪个能带来更大的利益?

这是个经济学问题,也是个生态学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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