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苑诗坞｜记忆在空中飘散——孙伟峰（散文）

推介语：生命的意义拟或生活的意义不在意义本身，而在探寻的过程。很多的时候，本没有那么多的对与错，也许只是考虑的太多，执念的太深。

听母亲说，我出生于1972年，确切的说是6月3日。从此，1972年6月3日这几个数字就成为了我的标签，牢牢的刻在我的记忆中了。也就在那一天，我降临到这个世界。当然，我敢肯定，在小的时候我会和很多小孩子一样问过母亲：我出生的那天，天上是否有比如天落陨石流星划过之类的异象，母亲思考了许久，用手指顺了下飘落在脸颊的长发，对我笑着说：没有。然而当她说完这句话的时候，我马上感觉到自己刚还满怀期望的笑脸瞬间凝固了，是的，我很失落----我没有从上苍那里获得像那些伟大人物一样的待遇，所以，从此我明白了，我就是一个普通的人，也只能过平凡的生活。是的，我很失落，很失落。

然而，母亲也有记不清的时候。1972年6月3日这个对于我来说极其特殊重要的日子，却是一个混杂着阴历和阳历的记忆----1972年是按照阳历计算的，按照阴历，应该是壬子年；而6月3日却是按照阴历计算的，推算到阳历应该是7月13日，这使我后来在日历上查到的----农村人没有按照阳历给孩子记日子的习惯，所以母亲父亲只记得我是阴历6月3日出生的，没有记住阳历的日子。后来，办理身份证的时候，要求填写阳历的日子，我不知道，所以就按阴历填写了。从此，这个阴差阳错的日子就成为我的官方出生日，一直伴随着我，在无数个表格上出现。今后，他还会继续伴随着我，可以预见的是，最后一次填写，应该是死亡证明上了。

尽管我在1972年已经出生，然而，这一天乃至于后来很长一段时间区段里，对我来说，是空白，是零，是我从虚无中醒来后听到的一个传说，甚至是一个谣言----因为，我全然不知道，没有留下任何记忆的片段，那个生命区间里的种种传说，只是从别人的口中得到的，就像我刚出生的时候高亢嘹亮的嗓门，夜里在炕头上肆意绘制的地图，穿着崭新的鞋子在泥地里肆无忌惮的疯跑，苹果树上偷摘的那颗红艳艳的苹果。对于这些从父亲母亲乃至于亲戚朋友左邻右舍嘴里得知的关于我的种种传说，我从来都是置之一笑----这绝对是对我的污蔑！这些囧事放在任一个孩子身上，都是可能发生的，凭什么就说只是我干的，有证据么？

说这句话的时候，我其实已经有了记忆，而那已经是上学以后的事了。任何人只有上学读书识字之后，才算有了记忆，没有用文字记忆传承下来的东西，都不可靠----这是老师讲的。然而，有一个人却对这种说法很不以为然，那就是我的哥哥，他曾经对我对于小时候种种囧事的辩解说过一句很有哲理的话：“在还没有你的时候这个世界已经存在了很久，在没有你的时候这个世界还要存在很久。”暗喻这些发生在我身上这些囧事的真实性。我没法辩解，因为他比我大两岁，能确切掌握这些事件的任何细节，另外，他是文科生，我说不过他。

然而，对于我就是一个普通人这一点，在很长一段时间里，我却有些不甘心：尽管我出生的那天没有天落陨石流星划过之类的异象，可那天对我来说也是极其特殊的一天啊。终于，在我出生三十年后的某一天，我鼓起勇气上网查了下，我失望了，这一天什么也没有，没有什么重要的节日、纪念日，没有什么伟人降生，也没有什么重要事件发生。从此，我彻底死了心，接受了我是一个普通人这一足以让人难以接受的事实。

其实，接受这个事实也是个不容易的事，我用了好多年才说服自己。后来，看过一篇文章，是史铁生的《写作之夜》，里面有段话让我马上来了精神：“过去的生活，分为两种：一种是未被意识到的，他们都已无影无踪，甚至谈论他们都已不可能。另一种被意识到的生活才是真实存在的，才被保留下来成为意义的载体。这是不是说仅这部分过去的生活才是真实的？不，好像也不。一切被意识到的生活都是被意识改造过的，它们只是作为意义的载体才是真实的，而意义乃是现在的赋予。”看见这句话之后，我如获至宝，立即给哥哥发过去，向他说明一件对我来说极其重要的事实：他们关于我小时候的种种囧事其实都是他们给改造过的意识，不一定是真实。然而，哥哥没有回复，我失望了，心中升腾起一股挫败感。

后来我终于明白了，一切有意义无意义的事件，只有放在时间这个坐标系上才有描述的可能。“一切被意识到的生活一旦被意识到变成了过去，意义一旦成为意义便已走向未来。”“过去在走向未来，意义追随者梦想，在意义与梦想之间，在他们重叠之处便是现在。”然而，现在真实存在么？“现在”是多久？一分钟？一秒钟？拟或更短？当你说出这句话的时候，时间已经流失，现在已经成了过去，那么，“现在”还存在么？

我不知道答案，我也在拼命的寻找答案，如同我拼命的寻找我的真实出生日期一样。其实，寻找答案的过程也是探索生命意义和生活意义的过程，如同在暗夜里观察树上的一片花，你所有对于这朵花的观察，其实不是在暗夜里观察得到的，而是在明亮的白天看到的留存在暗夜的记忆或者印象，那么，此时此刻的花到底存在吗？是什么样子的？不取决于花本身，而取决于你的内心。

其实，生命的意义拟或生活的意义不在意义本身，而在探寻的过程。红尘熙熙攘攘，来日并不方长。人生的痛苦与快乐，纠缠与放手，全在一念之间。很多的时候，本没有那么多的对与错，也许是我们考虑的太多，执念的太深。

有句话说的好：一切问题，最终都是时间问题；一切烦恼，最终都是自寻烦恼。我们都是哭着来到这个世上，最后都会在别人的哭声中离开人世。当人生最后一丝记忆在亲人们的脑海中消失的时候，那就意味着你将永远离开这个世界，永不再来。

作者简介：孙伟峰，陕西省散文学会会员、宝鸡市作协会员、西安市高新区作协会员。作品散见报刊和网络平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