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一个初中老师

“先帝创业未半而中道崩殂，今天下三分，益州疲弊，此诚危急存亡之秋也。然 ……”这是上学时期初三课本里的一篇古文，不用说这是千古名篇；可是搁那个时候对我们来说是晦涩无聊的，然而老师并没有讲里面太多的故事背景和翻译成现代文，好像那是历史老师应该做的一样，只简单地讲了一遍后居然要求把它背下来，而且隔天早上点名背诵，意思就是不看课本，叫谁谁一字不差的背出来，……这不是孔子那个时代的要求吗？都什么时候了还玩背诵？只有“白日依山尽，黄河入海流……哦，这个还能背出来……”但是老师一发话，不是开玩笑的，于是大家都纷纷仰头翻着眼的大声背了起来，整个教室都是三国的味道……我没有发声，因为我比不过他们的嗓门。我只在心里默念着，好比上战场前用圣经的某段文字祈祷或者僧人在吃肉之前总要碎碎念无数次阿弥陀佛一样……

至于能不能背下来，心里没底。晚上也没睡好觉，心里还是默念这，早上一醒来，又赶紧从脑子里过一遍，唯恐背不下来被老师批评和同学的看不起，这种强烈的自尊心和自卑感逼迫这年轻的心脏，加速了脑细胞的活动，我觉得我背下来了。这天早上，老师居然点我的名字，我于是背了出来，虽然好几处都是“多嘴”提醒了才不至于面红耳赤的憋不出一句来，于是我居然背下来了……太好了。我能够坐下了，背不下了的几个同学一直站到下课。我大舒一口气，斜眼看了一下“多嘴”的同学，坏笑了。

这个让我们背《前出师表》的老师姓赵，平时不苟言笑，一旦笑起来，眼睛眯起来几乎看不见了，却是弯弯的，和董卿主持的时候老看天花板的一样。老师比较瘦，个子也高，走起路来非常有气质，给人一种冷若冰霜的感觉，于是男同学都乖了起来，女同学也能管住自己的嘴巴了。这是初三，必须有一个能管得住的班主任。

快要中考了，模拟了一次作文，题目我记得是关于写童年的，我自己觉得写得还可以，老师却给了一个低的分数。我有点不屑。她在一堂课后，把我叫到了办公室，也是宿舍，指出了我作文的毛病，说我写同学在杏树上摘杏的时候，“阴森森的笑着”，她也是笑着和我说的，“你这叫怎么写的呢，都那么小，怎么是阴森森的笑着？”我说“这是鲁迅先生用过的，我觉得有意思，就这样写了”，当时固执的认为，绝对是可以的，是老师理解不了。后来老师还是说“那也不能那样写，怎么阴森森地笑着”。她又问我“以后有啥打算？”我想了半天，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就说：也没啥打算。后来，老师没再问什么，我说：老师，我先走了。‘行，你走吧。’现在明白，老师是关心我，希望我能好好学习，上个好学校，不要每天写一些不正常的东西，思想一定要正。否则会吃亏。我后来明白，她这样的老师是不会把别的同学叫办公室训话的。后来就是中考，后来是没有联系的。很多同学，也包括老师。

上了高二的时候，我突然在学校看到赵老师，但是我没有去打招呼，她的冷若冰霜让人有点胆怯，感觉一说话就会被骂，但她是不随便骂人的；我知道他是从我们初中调来县城高中了。不管怎么样，都是好的。赶上毕业会考，考数学的时候，我居然碰上了赵老师监考，因为我数学是极差的，有可能不及格。我看着赵老师，她应该是认出我来了。但是她监考，我是不能和她说话的。数学是很难得，我有几个大题都空着，非常不体面，好像上半身没穿衣服一样。当时心里非常焦急，也看到别的同学有偷看的，捣鬼的，也有传递纸条的。我多么希望，我也能瞅瞅别人的卷子，捣捣鬼，同时有几个纸蛋蛋能传递给我。可我这个人就是从来不干这些的，就像不喝酒抽烟一样。直到快交卷了，老师走到我这边来，看到我的卷子上有空白的大题，她轻轻地走开了，去监考桌上拿了几个纸条，捏在手里，也不轻易让别的考生看见，她又走到我跟前，一个不注意，把那几个纸条都仍在了我的桌子上的手臂弯里，神不知鬼不觉。天上居然掉下来馅儿饼，于是我没有一点犯罪感的把纸条上的内容都誊写到了卷子上。纸条也是高人所做，我的卷子满了。天哪，这是上帝给我的吗？考完后，我也没和老师说话。后来就是非常忙碌的高三，再没见到老师，他是带高一的。

诸葛亮《后出师表》有云：“凡事如是，难可逆见。臣鞠躬尽瘁，死而后已。”今天得知前几天老师病故了，她才比我们大几岁，可是生命很多时候总是无情，留给老师只有短暂的年华，我都不知道她生病，或许我应该去看她的，可是说这些又有什么用呢，春天景色如此美好，微风拂面的感觉让人觉得暖暖的，可是老师却再也感觉不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