难忘30多年前的那本杂志 那位编辑
难忘30多年前的那本杂志、那位编辑
文|许士锁
本文刊载于《农村青年》2020年第6期
1988年,我在北京卫戍区某部服役。这已经是我当兵的第4个年头了,执勤地点是海淀区永定路4号。
当年英姿勃勃的许士锁
当时,部队正大力开展“军地两用人才”培训,主要是帮助农村籍战士学习和掌握诸如驾驶、种植、养殖等方面的实用技术,使之退役以后能够发挥一技之长,服务地方经济建设并发家致富。我由于爱好写作,就报名参加了团里与北京广播学院联合举办的新闻写作培训班。通过学习和练笔,我写的小文章陆续在一些媒体上露面。
连队阅览室里订有报纸和杂志,其中一本杂志叫做《农村青年》,刊登的都是农村青年关注、关心的文章,很受我们这些农村籍战士的欢迎。我对这本杂志更是喜欢的不得了,差不多每篇文章都要仔细地看上一遍。
1988年上半年,《农村青年》杂志开展了一项面向军人的征文活动,主题是“我的妻子(未婚妻)”,要求每篇文章不少于2000字。说实在的,我尽管之前发表过一些小文章,但都是几百字的“豆腐块”,这2000字以上的文章,还真的没有写过。可是,不试一下,怎么就知道自己写不出来呢?于是,我把自己的一段感情经历写了出来,还让班里的战友阅读,认真听取他们的意见和建议,先后多次修改,直到大家和我自己都满意为止。然后,我专门去《农村青年》编辑部送稿。
记得是9月份的一天,虽已入秋,天气依然炎热。我请好假,转了几路公交车,花费两个多小时才找到地方。那是一个大院子,门前的牌子格外醒目:中国青年杂志社。我肃然起敬,知道《中国青年》是我党的早期刊物,有着悠久辉煌的历史,恽代英等老一辈革命家曾经担任主编。传达室的老师告诉我,《农村青年》是中国青年杂志社的一个编辑部。
在一座楼的二楼,一位编辑接待了我。他看上去30出头的样子,很精神,有一种艺术家的气质。他热情地让我坐下。我惴惴不安地说明来意,并把稿件交给他。他极为认真地看完稿件,略微沉思一会儿,和我谈起稿件中的不足。之后,他希望我用一周的时间去斟酌修改,然后再给他寄过来。我们的交谈很短暂。我告辞时,他特地送给我几本杂志,让我多看看里面的文章。
回到连队后,我用了两个晚上的时间修改这篇稿件,并再次征求战友们的意见。最后,我请字写得好的战友将这篇稿件工工整整地抄在稿纸上,然后用挂号信给那位编辑寄了过去。
随着时间推移,忙于完成执勤和训练任务的我渐渐淡忘了这件事情。另外,我也觉得,编辑部每天收到的应征稿件那么多,怎么会看得上一个农村籍战士写的文章呢。
转眼到了1989年春节后,我退伍回到农村老家,应征稿件的事情早已忘在脑后了。谁想到,喜从天降。4月底,邮递员给我送来一个厚厚的大信封,打开一看,是三本当年第4期的《农村青年》杂志,上面真的刊登了我的那篇稿件《我心中的太阳》。随杂志一并寄到的,还有那位编辑的一封信,大意是:稿件已经刊登,寄上样刊三本,请惠存!
又过了一个多月,邮递员再次登门,给我送来一张绿色的汇款单,金额是380元,附言栏里注明:《农村青年》征文稿费80元、获奖奖金300元。
我难以置信,原来,我的那篇稿件竟然获奖了,这不,奖金都寄来了。当年,农民外出打工一个月,工资也不过二三百元。这380元于我而言,真给我的生活提供了很大的帮助。更让我欣慰的是,这篇获奖文章成为我寻找工作的“敲门砖”。凭着她,我被当时的县商业局领导聘用为局办公室资料员。后来,我又先后在县纪委、县城管局、县住建局工作,一直从事新闻宣传报道工作。
就这样,《农村青年》杂志和那位接待我的编辑便永远留在我的记忆中。《农村青年》杂志也成为我每年必须订阅的刊物之一。与杂志相处时间长了,也读到那位编辑采写的许多文章,他嫉恶如仇,不畏权势,敢于大胆揭露时弊,勇于反映三农问题,其文笔和风格深受读者喜爱。空闲时间,我常常上网搜索那位编辑的名字,为的是了解更多有关他的情况。
如今的许士锁
时光荏苒,岁月匆匆,30多年弹指一挥间。我对那位编辑心存感激。我真的要感谢他,正因为他没有看不起我一个农村籍战士的写作水平,从而促使我在国家级刊物上发表了作品,激发了我的创作热情,让我凭借写作特长,找到了一份与文字打交道的工作,还在县城安了家。我想借此文对他说:“您现在都好吧?请接受一个农村籍退伍战士对您最真诚的问候!”
附:1989年第4期《农村青年》“我的妻子(未婚妻)”征文获奖作品——
我心中的太阳
(北京)许士锁
四间破瓦房,上漏下湿;两个带病的老人,三个年幼的弟弟;当个义务兵,每月就十几元津贴费,这就是我——北京卫戍区某部战士的家境和身境。
凭这些,哪个姑娘敢以身相许?亲戚给介绍的头一个姑娘一听说家境就一口回绝了;第二个勉强来到村头,看了看院落和房子,吓得连门都不敢进。以后,尽管“红娘”四处奔波,八方牵线,“莺莺”就是不沾“张生”的边儿。
夜晚,青幽的月光洒在饱含着春意的梧桐树上,缀着嫩芽的枝条在微风里轻轻摇曳,小鸟儿静静地栖息在树上,偶尔发出一两声婉转的啼叫。一切都是那么的迷人,那么的美妙。她,梁子,这个21岁的姑娘,手捧着我的照片在树下漫步沉思。
是为贫寒的家境犯愁?不!她曾经不止一次地向身边的女伴们表白:人人都有两只手,只要付出劳动,还愁没有幸福的生活?
是为照片上的他只是一个小兵而遗憾?不!她知道,许多青年都要在兵营里练硬起飞的翅膀,将军,也是从士兵过来的。
她到底在想什么?原来她在想:人品最重要,只要他人好,其他一切都可以在生活中创造出来。
她悄悄地对介绍人说:“让他回来一趟吧,俺们见见面。”
回去的第二天,我被领到了梁子家,见到她的母亲,一声亲亲热热的“大妈”,竟然喊来满院子的人,羞得梁子藏在内屋不敢出来。
“还是让他们在屋里说说话吧!”她母亲给解了围。
一进屋,她捧上一杯甘甜的糖水,羞赧中掩饰着激动:“你回来啦?”
“回来了。”我有些拘谨。片刻,我试探着问:“我的家境……”
“俺知道!”
“我在部队……”
“俺清楚!”
“那,你同意不?”
“嗯!”她先是羞赧地一笑,接着说:“俺要你当个好兵!”我笑了,梁子也笑了,偷听的街坊四邻也都笑了。
经过寒冷的人最能体会到太阳的温暖,生活在自卑中的我对爱情的追求最炽热。自从梁子表明心迹后,爱情就像一条波涛汹涌的河流冲撞着我的心。我一封接一封地给梁子写信,但梁子的反应却很平静。在一封回信中,她竟对我“约法三章”:“写信不准谈婚事,见面不许讲俗话。”原来,梁子从别人那里知道:爱情的河流,管理好能浇灌出绿洲,管理不好则可以淹没良田。过分的卿卿我我,一会影响工作,二会干扰情绪,三会闹出一些别别扭扭的事。于是,她便在“爱河”上筑起了一道闸门。
对此,我默默地忍受着,竭力地控制着。
去年五月我又一次探家。
田间的共同劳作,月光下的喁喁私语,我强烈地感到生活中的梁子太理想了,简直是无可挑剔。爱情的火焰剧烈地燃烧起来。归队后,我控制不住自己,一连给她写了三封信。
她狠心把三封信全压下了,不给我赐一个字。直到我寄出第四封信,才接到她写来的寥寥数语:
“士锁,四封信均已收到,至于为什么不写回信,我想你不会不明白,就是你违背了我们的约定!”
待我的热情冷却下来后,梁子又输起了涓涓细流,什么“信写多了会影响你的工作”呀,什么“谈恋爱要有个过程,发展太快对双方都不好”呀。我不禁又想起了她说的那句话:“俺要你当个好兵!”我全明白了,梁子是有意识地控制了自己的感情。梁子也有情,梁子也有爱,控制住自己,比控制住别人还要难啊!逢集赶会,逢年过节,别人双双对对,传情结爱,每当看到这些,正值青春年华的她,怎会不思念远方的亲人呢?后来我才知道,她不是不想向我一吐衷肠,她不止一次地提起笔,又不止一次地放下笔;她懂得,没有事业的爱情,终将是一片空白。
不久,我当上了副班长,这在部队算是最小的“官”了。但梁子看得很重,她看重我的每一点小小的进步并引为自豪。
一天晚上,她来到母亲床前,亲昵地叫了声“娘”,便一头扑进老人的怀里:“士锁来信了,他当上了副班长。我想给他买块手表,好让他掌握时间。”
“傻丫头,找对象哪能河水倒流啊?不给买!”
梁子知道娘在有意逗她,便也装糊涂:“这块表就算是给我买的,出嫁时不再叫你给买了,好吗?”
第二天清晨,母亲给了梁子100元钱,让她去县城买了一块海鸥牌的日历表,给我寄到了军营。
我的一颗自卑的心,迅速地复苏,剧烈地跳动。爱情给我以力量,我在和梁子谈恋爱的两年半中,5次受嘉奖,3次被评为“执勤能手”,还光荣地加入了中国共产党。
梁子,你是我心中的太阳!
(注:作者许士锁,23岁,北京市永定路51128部队战士)
终审:蔺玉红
审校:李志国 刘朱婴
编辑:何召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