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盘州征文】路上 两个人

路上，两个人

——我的价值观

作者：王艳

路的这边，

是高楼；

路的那边，

是高山；

在路上，

总有两个人。

——写在前面

曾听过小丑鱼的告白故事：“我在你身边 ，游来游去，我不敢出声。你隔着玻璃 ，所以听不见我在叹息——说不出口的秘密，永远活在小小的世界里。仅存一点稀薄的氧气，是否够我继续撑下去，这件脱不下来的外衣，还是你喜欢的桔。我不能确定，是否你曾经注意，我的眼泪流在透明的水里。只要你偶尔想起来，我就住在那片海。那片海， 眼看就要让我越来越远，回不来。从此，你的不愉快 ，那么遥远 ，谁听你埋怨，再说一遍，我在你身边，给你一点点愉快就会心甘情愿回到大海。只要你偶尔想起来，我就住在那片海”。海里有它的等待吗？第一次听到故事，我只是为小丑鱼感到不值，为什么小丑鱼愿意就在那片海？是为爱？为理想？它就这样，没有人知道，可它幸福地活了一辈子。

“咔嚓”，天空闪着一道道白光，像挥舞着一把把利剑；雷发出轰隆隆的响声，好象在空中击鼓。紧接着，黄豆大的雨点纷纷落下来了。“嘀哒”、“嘀哒”……响声越来越大，“哗啦啦”……瓢泼大雨来了，那雨猛烈极了，霎时间，空中仿佛神魔乱抛，从那灰蒙蒙的云中撒。这样的天气，老男人最怕了，怕孩子回不了家。越是怕雨越是来得急，每年夏天都会这样。

每年夏天，总有那么一个穿着水鞋，戴着斗笠，披着蓑衣，身体略微发福的中年男子站在石桥中学的校门口接孩子回家。那一站，脸上总是简单而严肃的笑，孩子们在这笑容里成长。就这样，一天、一个月、一年，日复一日，年复一年，春去秋来间，老男人走了多少泥泞路。

那年夏天，雨下得很大很急很紧，河水涨高了，河床周围的水草被河水冲得扭弯了腰。爱心桥上“群山托美意，二溪印深情”的字样因泥沙的大量淤积显得愈发模糊。学校大门旁的石墙上刻有“勿以恶小而为之，勿以善小而不为”的草书字样，常年来的风吹雨淋，字迹显得有些残缺和凌乱。多年来，师生们几乎忘记了它的存在。只有那个老男人，那个衣衫褴褛，经常在夏季涨水时穿水鞋的男人会在那里凝视，是等孩子，还是……？

就这样，老男人把孩子接回家，又把他们送向更远的地方，一直……

有一天，那个老男人又出现了，应该是又来了，这次他既没带洋布大伞，也没有戴斗笠，披蓑衣，而是披了一张白而发黄的油纸，手里紧捏着一把蓝得透亮的自动伞，外面用一层薄薄的塑料薄膜裹着。远远望去，那白得发亮的东西特别惹眼，因为它是被一个看上去沧桑又不失韵味的男人拽在手心的。雨一直下，打在泛黄的油纸上，哗哗作响。老男人用手挠了挠头，心想：在扫地吗？还是被老师留下背课文了？该出来了呀？难道我没注意，孩子先回家了？不会呀，他没伞。老男人急了，开始四处张望，眼睛尽量地往空旷处瞄。

大雨过后的校园更显祥和宁静，看不到人影儿。所有的孩子都被各自的父母接走了，可是老男人没有离开，因为他儿子没有出现。儿子第一次月考获了全校第二名，儿子的要求就是要爸爸给他买把好点的雨伞，不要爸爸每次下大雨都那副狼狈模样来接他。儿子或许也是心疼父亲要走那么远的山路，可更多的是自尊心在作祟，因为其他的父亲都是骑车来接孩子。对于一个孩子来说，他真的不懂，这样的父亲就是那海里的小丑鱼，我们和它隔着玻璃，听不到他的呼吸声。其实，只有彼岸世界的相遇，才知道那不是海水的味道，是小丑鱼眼泪，也才明白，爱就在身边。

雨一直下，可那男孩一直没出校门，他怕。他要等所有的孩子都回家了，他才迟疑地走到大门外。“怎么办呢，该不该向前呢？”男孩焦急地看看四周，比先前更紧张了，两腿一直发抖，因为站在刻着‘勿以恶小而为之，勿以善小而不为’墙那边的肯定就是爸爸”。“走，一定得向前走，雨下那么久，我中午什么都没吃，肚子都快饿扁了。为了以后同学们能对我另眼相看，我一定要和爸爸一起回家……可是……”那男孩深深地咽下一口口水，头低着走向了老男人。此时，呼吸更急促了。“我该不该叫爸爸一起？”男孩这么想。

很意外，男孩不知觉走到跟前，拉了一下父亲的衣袖。父亲全身都被雨水打湿了，但那把伞没打开。男孩呆了，只是感觉嘴里咸咸的，此时，只有老男人和男孩知道。老男人笑着说：“饿坏了吧？我们回家。”老男人递过雨伞说：“儿子，回家了，伞打开呀，这是给你买的伞……”男孩接过伞撑开说：“爸爸，对不起……”老男孩和男孩越走越近，只是孩子总在父亲的后面。有《西厢记》里“恨相见得迟，怨归去得疾；马儿迍迍的行，车儿快快的随”的情趣。路上的污垢被冲刷得躲进了沟渠，很是沉默。

每次夏季大雨过后，路上的行人并不多，只有两个人，一个老男人和一个孩子。

那年那天的雨后，夕阳挂住了斜晖，懒懒的晒在路旁的野草上，他回头对小男孩说：“孩子，快点，马上到家了，你妈该等急了，雨停了嘛，脚步就可以稍微放快点，男孩子嘛，有点冲劲，以前你两个姐姐可不像你……”男孩笑了，拉了书包，小跑着去拉老男人粗糙的手。就这样，两个人消失在路上。远远看去，山那边一片青翠。那里，应该就是家。

三年一晃就过去了，父亲老了，孩子们长大了。初三那年，体育考试，男孩测得身高169cm,体育成绩满分，以全校第二的成绩进入了县重点高中的火箭班。

如今，老男人送走了三个孩子，两个女孩，一个男孩，可他还在那片海……

秉承着“勿以恶小而为之，勿以善小而不为”，老男人这样教诲着他的每一个孩子。是我，见证了老男人的沧桑，是我目睹了男孩的成长。直到今天，我才真正懂得小丑鱼的“只要你偶尔想起来，我就住在那片海”的独白。

每逢节假日，老男人的三个孩子都会拼命往家里赶，一夜一夜的和老男人诉说“薛仁贵征东，薛丁山征西，岳飞精忠报国”，讨论贵州卫视《人生栏目》中的人物，一起看中央卫视的《举案说法》……

一路上老男人都和孩子们同在。到了路的尽头，老男人上了路的那边，那边是高山；孩子们走到了另一边，那边是高楼。

2011年3月份，老男人和男孩又来到那所中学，那堵石墙已经被拆了，老男人指着问男孩“你还记得这里……”男孩子没等老男人说完，就小声念着“勿以恶小而为之，勿以善小而不为”。

石墙不在了，可那几个字一直刻在老男人和男孩的心里。一路上，总有人看见，两个人并排走在那熟悉的大道上，男孩略高出了父亲。大路上，一边，高楼耸立；另一边，高山常在。

他们坚信：老男人会一直在山顶看着孩子们，看着孩子们走向高楼的那边，一步一个脚印。

路上，两个人。一个是我爸爸，一个是我弟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