乡村纪实：丰县浮萍大姐“追梦”记

文：清荷

图：来自网络

1993年11月26日，下了多日的雪终于在这天停了，在苏北丰县一个偏远的小村庄里，一户人家在嫁女儿，唢呐声中，迎出了怀中抱着一撂书的浮萍，她机械地走着，脸上既没有出阁女孩的骄羞，也没有哭嫁姑娘的悲啼，只是木然地平视着前方……

想她也曾恰同学少年，风华正茂，和几位要好的同学探讨学习，交换心得，传阅《作文通讯》一类的课外书籍，看着他们在文学社里发表一篇篇优美的文章，写作能力一般的她也跃跃欲试。

功夫不负有心人，在那些战友（互称）的帮助下，她的一首《太阳花的话》也见报啦！

分科时，物理和化学比较优秀的浮萍却选择了文科，加入了战友们追寻作家梦的大军。高考在即，她却逼迫自己每日一篇作文，这样的本末倒置与常人只能是自讨苦头，迂腐的浮萍，还有一个致命的缺点，每到大考就怯场。

及至面对着决定人生命运的考卷，学过的知识像和她捉迷藏似的，不知躲去哪里了？

想到此，浮萍忍不住扭头望向那间曾与她朝夕相处的小土屋。

父母已没有能力再供她复读了，她把自己关在这间小土屋里，复习准备来年再考。正如所有落榜生一样，奋斗过，挣扎过，最后还是原地踏步，就这样，她在小土屋里“用功"了三年，最终还是以失败告终，村里人以为她中了邪。

那时，班级落榜的女同学，一个个步入婚姻的殿堂，她不忍年迈的父母在为她操心，也为了向村里人证明，她不是神经病，她思前想后，选择了嫁人。

那一刻，她泪水终于夺眶而出：“别了，我的小土屋！别了，我的求学梦！别了，我的作家梦！”

她是多么不甘!!

"抬望眼，仰天长啸，壮怀激烈”。不论你是何等的踌躇满志，不管你是多么的不甘沉沦！一旦走进婚姻殿堂，以往的豪情壮志都被生活的琐碎消磨殆尽！就这样，浮萍成了彻头彻尾的农家妇女！

好在丈夫也是个落魄的热血青年，他们也称得上志同道合吧，只是在某个劳作的间隙，在某个醒来的清晨，在丈夫醉酒后的打鼾声中，在娇儿的啼哭声中，一种怅然若失的心情会袭上心头。

丈夫开导她，文学的道路曲折而漫长，要有深厚的功底，要有必要的人生经历，要有周遭环境的烘托……不是凭一时之勇就能写的。不像种地，干活累了，休息一下，吃块馍，劲又上来了。

时运不济，命途多舛，迫于生计，浮萍随夫漂泊，流落他乡，委身于船厂，日出日落，磋砣时光，年近天命，感慨百生，心生幻想，重拾旧梦，不图名利，以慰余生！

经济基础决定上层建筑，处于社会最底层，浮萍听到的也只是乡村野史，接触的也是低级趣味的人和事，只能通过手机看点新闻，喝点心灵鸡汤。

如此孤陋寡闻，所有的知识还只停留在原来的基础上，又到了健忘的年龄段，常常提笔忘字，词不达意，本来想好的思绪一旦落笔，脑子一片空白，拙作累累，让人贻笑大方，自感羞愧，几欲辍笔！

不想当将军的士兵不是好士兵！骨子里那种"不撞南墙不回头"的犟脾气，又让浮萍执笔展纸！当不了将军那就当士兵，如果士兵也当不了，就做个小战士。你只负责努力，上天会有安排，一衰烟雨任平生吧！

于是在打磨机的转动声中，在割刀飞溅的火花中，在电焊弥漫的烟雾气中，浮萍脑中浮想联篇。

她想起了快乐的童年，辛劳的父母兄弟姐妹，老家的左邻右舍，村里发生的大小事件……想到船厂那些来自各地的船友，他们质朴热情友爱善良，为造船业奉献着自己的光和热，促进了当地的建设。

想起让人泪目的徐师傅，为了吃饱穿暖，带着年迈的母亲和智障妻子不远千里从四川奔赴船厂，中午吃饭时间，还要回去解决她们的吃饭问题。还有那位十几年前被丈夫抛弃的老乡，省吃俭用只为给儿子娶上媳妇，……更想起那些因工伤死亡的农民工家人，哭倒在厂门口的无奈。更忘不了自己工伤理赔的交涉之艰难，那种弱肉强食的伤感……

无形中总有一种冲动，把这些诉于笔端。

有时，她会拿出手机记下来脑子一闪而过的心得，一些好的词语，然后在中午休息吃饭的当儿整理出来，看她“废寝忘食”的样子，同事们猜疑她是不是在搞网恋。

劳累了一天的浮萍，下班后再把中午记录的重新整理，有时会坚持到半夜，虽然辛劳，但她觉得充实！

有时中午一下班，她顾不上吹去身上的垃圾，便坐在分段上打开了手机而忘记了吃饭，她的好姐妹不忍惊扰她，便会帮她从食堂把饭打来，对此，她很感动，浮萍告诫自己，不能辜负她们，尽管能力有限，虽然成不了多大气候，也要写写她们这些低层小人物的苦乐年华！

这不，中午刚一下班，她就座在分段上打开手机开始整理，也许是太累了，慢慢的有点恍惚，她梦见自己写的文章发表啦，梦见人们向她竖起大拇指，还站在颁奖台上，领了一笔稿费，她虽然没有"安得广厦千万间，大庇天下寒士俱欢颜"的胸襟，可她不能独享，她送给了那些需要帮助的人，人们都夸她，还给她点赞！

“浮萍，带上割刀，电焊皮带和风管去327上处理马板！" 班组长的话把她瞬间惊醒！环顾四周，映入眼帘的是分段和钢板，原来是南柯一梦。

干活去，下了班继续做梦，直至梦想成真！

哈哈！浮萍，乃狂人矣！我看你写不好文章，将以何面对余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