散文《说哭》作者/周繁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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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哭”

作者 周繁慧

小时候跟着祖母去看戏，戏台上如果出现穿青衣的女子，摇来摆去在台上走几个来回，然后用一手拎起袍袖，把脸掩住，我知道：她要哭了！不一会儿，那袍袖后面果然就飘出“伊呀呀呀”的“哭”声。台下有时会有人喊“好！”，有时竟会响起掌声。我并不在意台上的女人哭声如何，但是很奇怪大人们为什么要鼓掌。回去的路上忍不住就问祖母。祖母说：她‘做派’好，大家就鼓掌呗!我似懂非懂。现在想起来，所谓“做派”好就是姿势好吧，或者是哭的好听？

稍大一些学会“哭”了：祖父教我写字，在旁边看着我写。我稍不用心，祖父的大烟袋锅就会光顾我的手了，有时很疼也不敢吱声。可是，如果这时父亲正好进屋，我便会大声哭！说实在的，祖父用烟袋锅“刨”我时，其实没那么疼，我故作委屈，好早点跑出去玩，有时有效果。有时父亲看我写的不好，他接替祖父教我写，这“哭”就失效啦。无论如何，这“哭”给我赢回玩的时间多！

再稍大些，祖母和母亲就不许我轻易“哭”了。祖母说：丫头家家的，红口白牙咧大嘴哭，让别人笑话！母亲说，“哭”算什么能耐？有什么事就解决什么事！有时是自己真遇到难事了，心里委屈了，让母亲看到我正在哭，母亲会当头断喝：不许哭！憋回去！我不敢出动静了。任胸口憋闷的要炸裂，也不敢违背母亲的意愿。只是好几天也回不过劲来，一直憋闷。什么时候那件让我难心的事在大人的帮助下解决了，心里才会不难受了。

这样的日子让我学会了忍耐，让我学会了自己的事情自己处理。但有的事情自己真解决不了。比如在小学我是县三好学生，到中学我表现也挺好，但团组织就不接纳我，团支书总让我好好表现，经受组织考验，直到毕业也没入团。我不止一次地因此而哭，又不能让母亲知道我哭，又不能让组织知道我哭，组织知道会说我经受不住考验！我到学校东边物理实验室的前边的草地去哭，那边草长的高，蹲在里边别人发现不了，也不敢出声。哭够了，擦干了泪，装作没事一般再回去上课。到现在我如果不说同学们也不知我在一中还有这样的小动作。

再大些，可以自己挣饭吃了，就到乡下作知青，接受贫下中农再教育。这段经历让我“哭”的事情太多了。十六岁，不足一米五的个头，七十多斤的体重。村里像我这么大的丫头们正是在家割猪草，糊猪食呢，生产队基本拒绝她们到队里劳动：干不多少活，还要分吃大人们碗里的饭（挣的工分是要打到生产队总收入中进行分配的。总收入和每个工分的分值成反比的。）干不多少活，还要拿工分。社员们对此颇有意见，因为这胡队长都不让他的女儿上队里干活。我去了，比同去的同学都小。

队长为了难。派活，没有合适我的活；不派活，我要吃饭，我要挣分。挠了半天头，实在没辙了，只好说：你先跟着割豆子吧！我想，割就割呗，我个小也不能让你们拉下！（还逞强！）一动镰刀，坏了！大人们一哈腰就穿出丈把远，同集体户的其他同学也比我快，我落在最后！背上太阳晒，豆荚硬得扎手，扎一下手上就是一个窟窿，那豆垄长的不见头！想歇一歇，别人都在干，自己不敢歇，只好咬牙硬挺。一抬头看见了我住的镇子，看到了我家的方向。我的眼泪一下子就涌出来了。想放开嗓子大声哭，但不敢！（我要那样，队长他们会说我接受再教育表现不好！）就像母亲断喝自己那样，命令自己：憋回去！但憋不回去！实在是控制不住!最后实在没办法了，把脖子上的毛巾摘下来，擦汗，顺势把嘴堵上······

还好，我落在最后，没人发现我哭!我这样挺过了割豆子，别人挣15分，我挣8分。那我也得感谢队长没撵我回集体户。

有一天，天下雨。生产队时，有句顺口溜：天上有云黑蒙蒙，有了乌云就有风。有云就有雨，下雨就歇工！常年劳动的人们多希望下雨啊，下雨可以不出工，小青年们可以聚在一起打扑克，唠闲磕。我可不那样想呢，我想让队长给我安排点活，我可以挣点工分，秋天可以多拿点钱啊。我再三央求，队长让我去苞米仓库打苞米。地上放一个木槽把苞米卡住，人们用捶衣服的棒槌往下使劲敲，苞米粒就打下来了。很简单，也不怎么费力。只是有点寂寞——别人都不干呐。队长说，你打吧，打多少算多少，打完给你过称，按斤给你记工分。我有点小激动：下雨还能挣工分，还按斤算挺合理。队长安排完了，还问我，你一个人害怕不？我说，不害怕。生怕队长再安排别人，抢了我的活。心想，我今天干不完明天干，我会多有点活。队长走了，我一个人也不怠慢，使劲干 ，多打点多挣分呀。

雨越下越大，夹杂着雷，闪电。我害怕了，是一种异常的恐惧。当一大响雷把仓库后面的树枝叉打了下来，我惊呆了，我大声哭起来，使劲哭，想把人哭来与我作伴。没有人听到。风雨太大了，人们都在家里躲雨，谁还会在街上？风雨掩盖了我的哭声！反正也没人听到，我索性哭个够，大声，拍着墙壁大声哭！真痛快！就觉得我把这十六年来的委屈都倾泻出来了！雷声远了，雨小了，我止住哭声，出仓库门故意让雨水浇一浇。这样可以冲掉泪水，别人不会发现我哭过。

队长在停了雨之后来了，看到我瑟瑟发抖，头发贴在脸上，无奈的说：别过称了，给你记十分吧。我庆幸队长没看出我哭！跑回户里往炕头一躺，盖上棉被好半天才暖和一些。不过身上起了一身“鬼风疙瘩”。好长时间也不下去。再去医院看病，被医生告知是因为惊恐造成毛孔异常张大引起的“荨麻疹”（过敏症）！不会好了，将会伴随我终身！我欲哭无泪！那十个工分让我将要付出一生与疾病相伴的代价！但是我还是挺希望下那么大的雨，起码，我可以让风声雨声帮助我掩盖哭声！再后来，落户农村，作人妻，为人母。生活 在过沟跨坎般的颠簸着。平常日子中的柴米油盐也要“兵来将挡，水来土掩”似的应对。我已无暇细品生活的苦痛，只是一味地低头往前走。省了我很多泪水，却耗费了我太多的心血。

······················

那舞台上的青衣女子掩面一哭，是为了博得台下看客的喝彩和掌声。那现实生活舞台上的我们掩全身而哭是为什么呢？不让别人看见自己哭，是内心的一种强大！是坚强面对生活，是对既定目标的不懈追求的表现形式。初衷绝不是为了喝彩和掌声！更何况后来向男同胞学到一种解压的本领——唱歌！中国有句俗语“男愁唱，女愁哭”呀。高声大嗓歌一曲，有何愁苦不飘飞？

当然，这里的唱歌不包括全民K歌！K歌中的歌者都是热爱生活的追梦人，没有愁苦可言！ 二O二O年七月于沈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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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简介

周繁慧 ，微信昵称：桑榆晚霞 中共党员 六六届初中毕业生。后函授毕业于吉林师范学院汉语言文学专业。八年知青，安家落户于农村。七十年代初参加教育工作，多年从事初中语文教学。农村安家落户的生活锤炼了对待艰苦生活的意志，从教三十余年的经历积累了教书育人的经验，笔耕不辍的学习写作过程升华了精神境界。欣赏“零落成泥碾作尘，只有香如故。”的梅花品格。 业余爱好：唱歌 跳舞 读书 写作 有《我爱婆婆丁》《金龙引我到厦门》《水秀石灵美厦门》 《有辆轿车不是梦》等散文在各地文艺刊物上发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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