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本好书｜豁然 坦然 淡然——品余秋雨《雨夜短文》三则

《白马》

薄雾迷蒙的清晨，蒙古草原的琥珀色胡杨林中，那位牧人骑着白马疾驰而去，酒红色的衣装和雪白的马毛成了一闪而过的精彩剪影，颇有些鲜衣怒马走天涯的江湖气概。然而这样好的一抹亮色竟无人注目，甚至连牧人自己都无暇自知。

这样好的景致，在这大千世界又被多少人平白错过了呢？我们常常一心惦念着目的和结果，而忽视了沿途的风景或锤炼的过程。人生而具有使命感和义务感的本能，这也组成了渴望达标和自我鞭策的价值因素。

可更多时候过程的丰富层次往往重于机械化的目的。反观周国平先生的没有目的的旅行，有时放缓了节奏和脚步并不意味着精神的放空，反而构成了意识境界升华的有效滋养。更不用说这过程中的远山近水，空谷澄明了，所以有了苏子泛舟，飘飘欲仙，一篇《赤壁赋》直指苍穹；张岱赴亭看雪，一舟一人于皑皑天地间有如芥子纳须弥。更有王徽之雪夜访戴，乘兴而行，兴尽而归，一俯一仰之间尽显中国古代哲学里不拘泥且不将就的洒脱气质。

既有了这般不为目的所累的超然情怀，便能扛得起济世众任，放得下浮荣功名，冯虚御风，游于物外。然而文人并非都有幸能够这般豁达，古代科举制度的目的性和严苛度在成就人才的同时也促使名落孙山者的自我否定和社会价值观的刻板单薄，不知历史和现实里是否真有穷其一生如痴成魔的范进。

《模特生涯》

“天下一切画都是自画像。”这句话出自一位美术老师的口中，却具有深刻的哲学启蒙意义。由此联想到佛语云：佛心自现。所见即内心，内心定所见，若是以佛心处世，以德行立身，那眼中的他人也都是如佛端庄。言简意赅的四个字，却很容易成为世人穷其一生参不透的道理。我曾莽撞地视之为类似于阳明心学的主观唯心主义，现在想来不然。

小人的折损和唱衰源于他们内心价值观的扭曲，“因为他们知道不像，所以才标上一个名字。”因此当代之“士”的风范显现出来了：面对诽谤和诬陷时的泰然自若是对此理游刃有余的巧妙运用，是儒道佛三家刚健人格的继承者对于跳梁小丑的机智反驳。

《示众》

以被示众者自比，是余秋雨先生笑对诽谤的自我调侃，是屡遭名誉羞辱后无何奈何的灰色幽默。看似轻松诙谐的语调背后蕴藏着谦谦君子沉着平和的处世哲学。由学界到官场，啃蚀着中华文明发展脉络的文化蛀虫屡见不鲜，他们正是王小波先生笔下“不让别人做事的人”。

但真正的君子任凭那些恶意中伤和蓄意弹劾的小人如何兴风作浪，始终秉持不以为意的从容姿态，颇有几分“我自岿然不动”的兵法智慧。改变苏东坡人生轨迹的乌台诗案正是一场蓄势待发的阴谋：李宜之等人纷纷歪曲篡改东坡作品的本意，并在皇帝耳边煽风点火。但偶闻风声的苏东坡一笑了之，还为此打趣他们这是无偿帮自己把诗作呈现皇帝。这便是中华文明古往今来主流价值观宣扬的君子气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