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度小说推荐」吴瑕｜正面

作者简介

吴瑕，河南商城人。热爱读书，醉心写作。记录生活点滴，展现小城民俗。愿意脚踩坚实深厚的土层，用安静的文字，记似水的年华。吴瑕

正面

一

“我们要立鸿鹄之志，存报国之心，高志逐四海，关山万里程……”陈大器在讲台上大声念自己的作文。他天生是演讲家的料，总喜欢居于公众视野的中心，是学校主持人和演讲比赛的种子选手。

学生听得聚精会神，只有陶逸似笑非笑地别过脸，嘴角朝左扯动两下，眼神闪过一抹嘲讽。

好多次了，只要大器发表激情洋溢的演讲，他都撇撇嘴，嘲讽地一笑。

“陶逸，你怎么看？”芷兰问。

“这都成套路了，每次作文都一个模子，”陶逸慢腾腾地站起来，目光试探地望望芷兰，“都是慷慨激昂的演讲稿，有点——怎么说呢，有点陈词滥调。”

大器的脸腾地红了，眉头拧成疙瘩，嘴唇紧闭，一团乌云笼在额头上。他似乎忍了忍，终于没吭声。

“他的文章很有气势，用词精准，驾驭语言的能力不是一般人能有的。”芷兰说。

“但我还是更喜欢朴实接地气的文章。而且，就像有白天就有黑夜一样，文章可以歌颂，也可以揭露。”陶逸双手比划着，他的手苍白细长，长指甲里嵌着黑灰。

“应试作文嘛，还是尽量写正面的东西，必须表现社会正能量……”

陶逸又是嘲讽地一笑，撇撇嘴，坐下了。

“老师您看，”下课了，陶逸追上芷兰，用长长的手指甲指着书上一段话，“丑恶灵魂的艺术——”

芷兰接过书，看看封面，是尼采的《悲剧的诞生》。

“你看得懂尼采的哲学书？”芷兰望着这个瘦高苍白的男孩，他自来卷的短发油腻腻的，雪片样的头皮屑和头发扭缠在一起。她皱皱眉头，“我先看看吧。”

二

“丑恶灵魂的艺术——如果要求唯有循规蹈矩的、道德上四平八稳的灵魂才能在艺术中表现自己，就未免给艺术加上了过于狭窄的限制。无论在造型艺术还是音乐和诗歌中，除了美丽灵魂的艺术外，还有丑恶灵魂的艺术，也许正是这种艺术最能达到艺术的最强烈效果，令心灵破碎，顽石移动，禽兽变人。”

芷兰陷入沉思。她想起自己有一次写了篇文章，自认为正能量满满，当她把稿子寄给小城教育，得到的回复是，“有一段描写学生疲惫厌倦的文字，不适宜振奋精神，不宜公开发表。”

她仔细看了那一段，“看到你们倦怠的神情，疲惫像厚厚的腻子紧贴在脸上，趴在桌子上像一滩稀泥，身子哪儿舒服往哪儿歪……我知道，自从进入九年级，你们没有在九点钟前睡过觉，没有赖过床，陪伴你们的，永远是做不完的习题。堆积如山的作业压弯了脊梁，白花花的卷子如子弹般密集；前途，命运，奋斗，拼搏，无数条励志名言像鸡血一样打进去；考点，秘诀，必杀技，大脑灌得满满的，像将要卖出的鸭子，食物塞得直往外呕……”

这不是毕业生最真实的写照吗，怎么就“不能提振士气”了呢？

后来她发现，但凡在文中描写了真实的人性，都被冠以“反面教材”，“不适宜”在公众平台发表。她看了几个平台的文章，都是打鸡血一般高唱赞歌，或隔靴挠痒似的浅阅读。

在群里发文章也需谨慎。领导明确指出，“必须发正面的，负面东西不要发。”——那些犀利的评论性文章当然更不要分享了。

说话也有限制。芷兰一次评论了一下当今言论管制太严，群里马上有人警告：说话要讲政治，跟主流论调反着的不要说。还有人提醒：莫惹事莫添乱。

“怎么说一句话就不讲政治了呢？谈论时事怎么就是添乱？”芷兰感到气闷。

但她对陶逸特立独行的个性不也进行打压了么？只要他发表了另类的观点，她马上提醒他，“要写正面，负面的东西不要涉及”“考场作文要求思想健康，积极向上，表现真善美，你可不要以身试法！”芷兰多次告诫他，甚至认为他跟蜀国的魏延一样，脑后生有反骨。

三

“同学们，庄子为什么觉得鲦鱼出游很快乐呢？”

“因为他自己很快乐。鱼之乐是心之乐的投射与外化。”陈大器的答案中规中矩。

陶逸扭过脸，鼻子似乎哼了一声，又是嘲讽地一笑，撇撇嘴。

“还有什么意见吗？”芷兰扫视一圈。

陶逸端正坐姿，后背挺得笔直，目不转睛地盯着芷兰的眼睛，细长苍白的双手紧紧抓住桌角。

芷兰示意他回答。

“庄子倡导无为而治，就是不强力而为，要顺应自然。他认为鱼乐，是因为鱼在水里游，是鱼最自然的状态。如果把鱼养到鱼缸里，就违背了自然规律，那鱼一定不快乐。庄子反对人力穿凿，比如给牛穿鼻赚，给马套笼头。他提倡道法自然……”

陈大器的脸色越来越凝重，眉头皱在一起，嘴唇紧闭，一副冥思苦想的样子。“依你说，社会倒退到小国寡民时代去了！”他呼地站起来，脸朝向陶逸，“你那是开历史倒车的想法。历史潮流滚滚向前，顺我者昌逆我者亡……”

“老师，我可以上去解释吗？”陶逸还没得到芷兰的同意，就径自走上讲台，抓一支粉笔，在黑板上写下“一二三二一”，“最初，人类只认识个体的事物，由一而二而三，后来知道了归类，有了概念；再后来认识到万物在本质上的同一性，又回归到一，这就是道！”说完，他轻轻放下粉笔，怯怯地看了芷兰一眼，快步走下去了。芷兰发现，他走路时，腿跟棍子一样僵硬，上身直板板的，手臂跟两支桨一样前后划着。

“什么一二三三二一！孔子热心济世，周游列国，知其不可为而为之；范仲淹少年就立下先天下之忧而忧、后天下之乐而乐的大志。无数仁人志士以天下苍生为念，推动历史发展与社会进步，这才是真正的王道！”大器登登登一路小跑跃上讲台，来一番即兴演讲。

学生一会看看这个，一会望望那位，头跟雷达一样转来转去。眼神是迷茫的，但精神很抖擞，都想知道在这场辩论中谁是胜者。

“儒道之争不是一天两天的了，”芷兰谨慎地组织着语言，“儒家积极用世，道家倡导无为，是出世。作为学生，要用功读书，做有用的人，当然是入世得好，这才符合主流价值观。”

陶逸又是微微一笑，一抹嘲讽掠过嘴角，如微风拂过水面。

四

陶陈的儒道之争后，为了弄清无为和道，芷兰研究起《庄子》来。她越看越对一些事不解。比如学校要求学跑衡水操，服装，步调，眼神都必须整齐一致。芷兰觉得，体育锻炼退居其次，形式主义才是目的，这不是本末倒置吗？她想起陶逸说的牛穿鼻马套笼头的话，觉得这种过分的干预虽则有为，但过了头，反为不美。既存了这个心思，她训练学生就不咋下功夫，于是作为反面典型屡屡挨批。

“老师，我们总跑不整齐跟陶逸有关。”班长陈大器跑到芷兰面前，噘着嘴气鼓鼓地说，“他手脚协调能力差，跟不上节奏。”

“你的意思？”

“让他回教室躲着吧，等比赛结束再加入。”

“这不好吧，太伤人自尊了。再说，重在参与，也不是非要得奖。”

大器皱着眉头，一脸苦恼。他张张嘴，终于什么也没说。

喇叭里传出校长铿锵有力的声音，“……同学们，我们一定要跑出全县最好的衡水操！跑出精气神，跑出正能量！喊出我们的口号来：奋进！奋进！奋进！”

按照既定程序，整队，讲励志故事，喊口号，终于跑了。因为二十多个班级围着200米的跑道前进，经常犯堵。于是学生就你推我挤。

“安静！原地高抬腿！”芝兰厉声命令道。

学生原地踏步，活像一群活蹦乱跳的青蛙，地上灰尘跺起老高，一些人剧烈地咳嗽起来。

队伍像稠稀饭，缓慢地流动。时常堵住，于是乱蛙齐蹦。芷兰一头一脸的油汗。

每跑过观礼台，大器就要带头喊班级口号，喊得嗓子嘶哑了。陶逸排在最后，他半握拳头，身子前倾，弯曲的手臂一前一后摆动，两条长腿跟棍子一样直僵僵地一颠一颠。排头不住地提醒他步子迈得不对，他苍白的脸泛起红晕，微张着嘴。他喊口号时声音跟蚊子似的，象征性地动动，一抹嘲讽的微笑始终挂在嘴角，像深秋仍倔强地挂在枝头的柿子。

五

一天， 芷兰在路上碰到陶逸的妈妈，她一把拉住芷兰，急切地向她投诉：“哎呀，拿他没辙了！打也不理，骂也不应，打不湿拧不干的，怎么办呢？每天磨磨唧唧的，看书到半夜。常有理。一句话也听不进去，是不是读书读傻了？”

“他很有思想……”

“要那多思想干什么？”陶逸妈妈连连摆手，“学习好才是正道！他成天把自己埋在书堆里，跟他讲什么道理都不听，就是嘟嘟囔囔的，有主意得很！真担心他的成绩下滑……老师，您得找他谈谈，让他把精力放到学习上，他最听您的！”

她抓住芷兰的车把，足足说了一个多小时。芷兰感到头都大了。

“你们发现了吗，陶逸上课总是嘀嘀咕咕，也不知嘟囔些什么？”数学老师就势给他贴个标签，“他情商极差，不讨人喜欢。”

“脾气别扭，傲气，一根筋。”英语老师也撇撇嘴。

“思想不随大流，长大后迟早摔跟头。”

“他其实一点也不傲气，他只是有自己的想法，又得不到理解……他太压抑了……”芷兰感到憋闷，不知怎样为陶逸辩解。

“你可不能宠着他，”数学老师板起脸，“要说情商高，还属陈大器，他才是正面典型。至于陶逸，我看了，难成大器！”

果然，陶逸期中考试退了十个名次，滑出了前十名。

“陶逸，你知道学习为什么下降吗——你思想不对头，谁的话都听不进去，还自以为是。”数学老师把他叫进办公室，准备开导一番。

“你们不知道我的家庭情况，我妈……”陶逸双手紧紧攥着衣服下摆，欲言又止。

“什么家庭原因——你的家庭还不幸福么，你妈那么关心你的学习，给你提供了恁好的学习条件，你就是找借口！”数学老师严厉地训斥道。

“这跟学习条件没关系……”陶逸开始嘟囔起来，嘴巴飞快地闭合，每说一段，就使劲咽一口唾沫，细长的脖子朝前一抻，像鸭子往下咽食。

“你好好反省吧——别再废话了！”数学老师不耐烦地大手一挥。

“陶逸，你家庭怎么啦？”芷兰走上前，怜惜地看着这个苦闷的少年，柔声问。

“我妈太强势，她从来不听你辩解，什么都是她说了算……我是压抑久了，想找个突破口，连我自己都控制不住说话……”男孩被触动心肠，眼圈红了，一大滴眼泪顺着他苍白的脸颊滚落下来。

“我理解……”芷兰想摸摸他的头，或拍拍他肩膀，但终于放下抬起的手，“妈妈也是为你好……”她觉得自己的话轻飘飘的，像一张薄薄的纸片。

“看看，总抱怨别人，不反省自己！我说他不是正面宣传的料……”数学老师注视着陶逸瘦削的后影，咬着牙说。

六

寒假结束了，芷兰收来假期日记。她打开陶逸的本子，仔细地看着他写的文章——

2019年2月3日 阴

问“道”

何为“道”？

这是没法表述清楚的。但这正是它的魅力所在。不过，我们可以“强为之道”。

“道”，就好像物理学意义上的能量。它看不见、摸不着，不属于物质，但的确是物质运动的驱动力，深深蕴含在物质中。

“道”，就像宇宙大爆炸前的那个奇点。由它，产生了天地，再产生智慧生物，此三者互相作用，创造了这个完整的世界。

或许，“道”只是个代词，就像一扇门，打开它之前我们只能看见这扇门，打开之后便有一个更神奇的世界。

至于如何依道而行，那便是“德”。“道”是一盏灯，给你照亮一条路，而这条路就叫“德”。

探索这两者的学问，便叫《道德经》。

《道德经》相传为老子所作，西行至函谷关时，传之于尹喜。这便是“紫气东来”。

我不敢说我读出了什么，不过我至少是有感的。

首先，《道德经》所言之“道德”，并非我们理解的“道德”。两者天差地别。我们所说的“道德”更像一种清规戒律，它依托舆论，强迫你一定要干某些事，不要问“为什么”，不做就是“天诛地灭”，人间也会口诛笔伐。

而老子所言的“道德”是两个概念，前文也已说明，不必多言。

其次，“无为”不是坐到地上什么都不干，它其实是个抽象的形容词。“无为”指“无”之“为”。这种作为不会有任何不变的标准，像水一样，灵活自如，你很难去概括它是一种什么“为”，故曰“无为”。

“无为而治”的精要在于，抛弃一切教条主义，从实际出发，像科学一样严谨，用客观的事实去判断，用有效的规律去行事。这样，便无所不治。

“道”是神秘的，但它绝不沦为违背现实的说法，更不是象牙塔里见不得人的东西！

2019年2月8日 晴

读《丑陋的中国人》有感

耶稣说了这话，旁边站着一个差役，用手掌打他说：“你这样回答大祭司么？”耶稣说：“我若说的不是，你可以指证那不是；我若说的是，你为什么打我呢？”

——若望福音十八掌二十二节

中国人丑陋吗？

没人敢说“是的”，人人为之谈虎色变。

柏杨却站出来了，毫不畏惧地说：“是的！”

首先是“酱缸文化”。酱是不通畅的，由此死水不畅，再加上蒸发，使沉淀的浓度加重加厚。我们的文化，我们所谓的前生因就是这样。

“官场文化”是它的近义词。身在官场之中，就不再有是非善恶，一切以领导喜好为纲。至此，正常的大脑停止运转，因为这里面塞满了欲望、虚荣与算计。就这样停滞、酝酿，愈发浓重，最终形成了“酱缸”。

由于长期专制制度的毒害，中国人在这个酱缸里酱得太久，我们的思想和判断，以及视野，都受酱缸的污染，跳不出酱缸的范围。年深月久，大多数人丧失了分辨是非的能力，缺乏道德的勇气，一切事情只凭情绪和直觉反应，再也不能思考。一切行为价值，都以酱缸里的标准为准则。因此，没有是非曲直，没有对错黑白。在这样的环境里，对事物的认识，很少去进一步分析了解。

在这样的环境下，科学发展停滞，哲学探索僵硬，近代的屈辱史已经证实了这一点。

然而，当下的“情商”、“听话”，又何尝不是这样呢？

难怪有“钱学森之问”。中国不是没有人才，而是人才变成了“奴才”！

其次是公德丧失、社会冷漠。很多人惊叹：“怎么可能，我们热情好客，仁义友善！”

是这样没错，但只局限于认识的人。倘若不认识的人一有难，每个旁观者都喜欢看戏。

人们常说中国人是一盘散沙。与其说是不团结，不如说是冷漠、猜忌。

然而，为什么会这样？是儒教的流毒！（注意，不是儒家，是儒教！）

倘若它只是古代某个优秀文化还行，不幸的是，它成了明清时期的主流文化，官方支持。

宗教是干什么的？就是让人信的！所以，后来的教育更重视相信与记忆，而真正有用的思辨被视为异类，真正的良心被视为大逆不道。

至此，科学停滞，哲学僵硬，中华古文化的大限已到，中华民族遭遇危机。

因为儒教，中国人思想僵硬，心灵麻木，这是一个教训。可惜，革命革掉了封建专制的皮毛，虽然党的领导也很英明，但民族的劣根性仍在那里，这才是我们最需要革命的。

（不知道小红蛆们听了会怎么想……）

看完这些文章，芷兰喜忧参半。她既欣慰于这个少年阅读的广博和思考的深入，又担心他思维跑偏，误入歧途。

七

一个学期过后，陶逸的成绩下滑到二十名以后了。

2020年疫情控制住后，九年级终于返校复学。晚自习结束，芷兰刚走出办公室，迎面碰到陈大器挽着陶逸的胳膊，拦住她，“老师，陶逸有话想跟你说——我也有。”大器急切地盯着芷兰的眼睛，陶逸还是眨巴着圆眼睛，怯怯地站着，两只手紧紧攥着衣服下摆。

“这个社会有问题了，不是极左就是极右，没有真正的民主……”陶逸飞快地说着，他声音低沉，不时舔一下嘴唇，使劲咽一口唾沫，脖子朝前抻，像往下咽食的鸭子。

“这个事得一分为二地看。你看这次疫情，中央一声令下，上传下达，封城，宅家，全民行动，疫情马上控制住了。这个执行力、凝聚力，是那些民主国家望尘莫及的。”

“那只是副产品，不是这个制度本身的优势……”他固执地说，“学政治历史有什么意义？它不是让你表达自己的思考，而是照一个模板去死套，作文也是。人成了学舌的工具——这让人感到绝望，找不到前进的动力……”陶逸一脸落寞，意志消沉。芷兰感到心像坠了个铅块。她尽其所能地开导他，希望他振奋起来。

“你过多关注政治干什么呢？你改变不了，只有顺应。一个制度的建立是历史的选择，存在就有其合理性。也许你有自己的思想，你可以不认同，但必须顺应。你有思想，但都是零碎而不成体系的，原因是你书读少了。你暂时别去思考那些政治的东西，把劲头放到学习上。等将来你有了更高的平台，去大学泡几年图书馆，再去厘清你的思维，就会豁然顿开——我期待中国诞生一位伟大的哲学家。”

他一副若有所思的神情，缓缓抬起手臂，用嵌满黑灰的长指甲挠挠头皮，发出哧啦哧啦的声音。成片的头皮屑飘落下来，洒在他窄窄的肩头上。

“陶逸，你老是看到反面的东西，为什么不看正面呢？”大器皱皱眉头，提醒道。不知什么时候，两人竟成了最好的朋友。

“你赞赏的所谓西方民主，也许并不如你想的是真正的民主。比如主流媒体也掌握在既得利益者手里，舆论自由也是有限度的……”

“好吧，老师。您说得对，我需要一个更高的平台，这倒是可以成为我学习的动力，而不是成为所谓的正面典型！”陶逸使劲咽一口唾沫，像把什么带刺的东西死命吞下去一样。

黑夜像一张大网，把大地罩住了。陶逸瘦削的身影消失在浓得化不开的夜色里，像失群的孤雁隐没于沉沉树影之中。春寒料峭，一股冷风钻进脖子，芷兰不觉打个冷战。

责任编辑：张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