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江文苑》总221期｜回音壁｜余璟：关于文学创作与文学评论的几点随谈

渝北作协文学评论沙龙活动

关于文学创作与文学评论的几点随谈

文｜余璟

基于本人的文学实践，主要从事散文创作，近年来几乎没有写过文学评论方面的文章，总认为文学评论是一个比较高大上的东西，文学评论是对文学作品价值的评判，所以评论者必须具备丰富的创作经验、深厚的学术涵养、扎实的理论功底、浓厚的历史感和敏锐的时代感，这样写出来的文学评论才能与新时代的文学创作同进步共成长，才能起到激浊扬清的作用。下面谈几点感想：

·作家既要“埋头拉车”，又要“抬头看天”。

作为一名作家，埋头创作很重要，这需要丰富的生活阅历和深刻的社会体验，需要持之以恒的埋头创作，不断训练、熟悉、探索适合自己独特个性的各种表达的方式方法，通过常年的日积月累，形成自己与众不同的创作风格，包括语词风格、行文风格、选题风格、构思技巧风格、逻辑修辞风格等等。一个作家，你不可能什么都行、样样都精，由于各自的生活圈子、时代环境、成长阅历、知识结构、情感倾向、思维定式等方面的特殊性，决定了一个作家的创作禀赋的独特性。所以这就需要作家们在不断的创作实践中去“埋头拉车”，在不断探索拓展中去寻找自己最适合的创作定位，形成自己的风格。人的经历和能力是有限的，你不可能成为一个无所不精的“全才”作家，唯有找准自己的定位，在属于自己的那“一亩三分地”里“埋头拉车”、“深耕细作”，积累丰富的创作实绩和经验，深刻体悟创作带给自己的愉悦和快感，才能感受到“其乐陶陶”的审美愉悦，从而不断激发创作的灵感和冲动。

无为方能有为。真正创作，大都是基于作家个人情感表达的原始冲动，“情动于中而行于言，言之不足故嗟叹之；嗟叹之不足故咏歌之；咏歌之不足，不知手之舞之足之蹈之也。”作家创作一部作品，有时确实没有那么多的社会责任感，比如曹雪芹写《红楼梦》，其原始初衷绝不是为了记录一段历史从而给世间留下一部千古名著，或者为了成为曹家光宗耀祖、显耀门庭的一代名人，或者立志成为具有世界影响力的文学大家。他的创作或许就是一种完全自觉的、无意识的、真实的人性表达，就像我们空闲了发发呆、喝喝茶、看看书、聊聊天、打打麻将一样。恰恰是无心插柳，却收到了柳成荫的效果。

但是，对于我们生活在现实中的大多数作者来说，在“埋头拉车”的同时，“抬头看天”也很重要，因为天上的太阳、月亮、星星和云彩，在我们前进的路上起着引领、导航和警示的作用，这就像文学评论在文学创作中所起的作用一样，“抬头看天”就是要站在文艺创作理论的高度，从历史的角度、哲学的角度、美学的角度、社会学的角度等多方面思考问题，力争使自己的创作尽善尽美，尽管这确实很难很难，因为会下蛋的鸡并不一定懂得下蛋的意义和社会价值。但是，懂得这个道理，并有意识地强化自己的创作意图和社会责任，确实可以避免自己在创作中少走很多弯路，少犯很多错误。

“抬头看天”的另一层含义就是，作家们的创作要认清社会的现实，要体现出时代的精神，要有社会的责任感，要给社会带来积极的正能量，这样的作品才有生命力。正如唐代诗人白居易所说“文章合为时而著，诗歌合为事而作”，对于读书人而言，“为时而著”意味着自己对时代的一种关注，对现实社会的一种关切，对改造社会、促进社会进步的一种责任和使命。古往今来，很多人虽有“为时而著”之心，却少真正的“为时而著”之“文”。究其原因，就在于要想真正做到"为时而著"，就必须倾听时代的足音，呼吸时代的空气，把握时代的脉搏，让自己的心合着时代的节奏一起跳动，真正用心去感悟时代、体验时代，为时代而唱。在这方面做得很好的比如屈原的《离骚》、比如司马迁的《史记》，而现代最著名的恐怕非鲁迅先生莫属，他弃医从文，以文诊病，治愚醒人，高声而《呐喊》，留下了很多战斗檄文和醒世名篇，成为文学星空上闪亮的明星。

·作家既要遵循文学创作的理论规律，又不要轻易被文学批评牵着鼻子走，要听从自己心灵的召唤，坚持自己的创作之路。

所谓文学评论，就是对具体的文学创作进行褒贬评判与方向引导，所以这种评判和引导必须高屋建瓴地站在历史、社会、时代和政治的高度，对其所评判和引导的作品或作家施以科学认知、宏观把握、精神定位与正确驭动。否则，文学评论便不足以尽到文艺评论特别是文学批评的责任，更不要说发挥文学评论对创作的巨大推动作用与特殊观照功能。

而要发挥如此作用，文学评论或文学评论者本身就必须赋有更高远的基准、更宏阔的视阈、更敏锐的眼光、更精准的判断、更清晰的洞察、更透彻的理喻、更深邃的钩稽和更明睿的诠达。从而达到向鲁迅先生说的那样，文学评论就是要把“坏处说坏，好处说好”、要“剪除恶草，灌溉佳花”。然而，在现实社会中要真正做到这一点，却很难很难，特别是在世俗化和功利心越来越浸染文化意识和驭控笔锋走向的今天，要实实在在地做到这一点，就更不是一件容易的事了。

文学评论，本来是要对具体的文学作品的倾向与得失，进行具有权威性和说服力的评鉴与引导，并以理性的创造思维而赋予其以思想的内曜与美学的光彩，从而使创作主体从中得到启迪和感悟，同时也引发受众的文化自觉和促动读者的阅读欲望，进而在不同层次和不同范畴中对作者和读者共同实现不同程度的提升与引导，并通过对作品的思想发掘和艺术诠释而形成文艺作品的准确社会定位与恰切艺术定格。

然而，历史与现实总是隔着一定距离的，因为只有当历史在岁月衍移中沉淀和过滤了现实的浑沌之后，其所折射出来的才会是理论和评论的爝焰与光彩。人们对一个具体文学作品价值的认识和接纳，往往也有这样一个过程。比如《红楼梦》《水浒传》《金瓶梅》等等，曾经都是历史上的禁书，经过历代评论家们的“千淘万漉”，最终才“始见金”。对于一部文学作品来说，即时的热捧和一时的轰动，收视率的暴棚和市场上的走俏，都并不一定代表其价值的宏大与意义的崇高，而只有在时间的磨砺中所逐渐抟炼和熠射出来的凝重与光彩，才是其实际价值的真正体现。

所以，对于我们初学文学创作的人来说，要学会辩证地看待别人的评论与批评，有时要有一种“千锤万凿出深山，烈火焚烧若等闲”的狂放，有时要有一种“任尔东西南北风”“咬定青山不放松”的坚韧。我坚持认为:如果你是一只公鸡，你就只管负责打鸣，如果你是一只母鸡，你就只管负责下蛋，至于鸡鸣声好不好听、鸡蛋好不好吃，那不是你的事儿，让评论家们说去吧。在实际的创作中，要听从自己心灵的召唤，要坚持自己的创作之路，在适当听取别人的评判意见的同时，又不要轻易被文学理论批评牵着鼻子走，因为仁者见仁智者见智，一千个读者有一千个哈姆雷特，你不可能让每个人都满意。

·作家要基于自己的生活圈子，写自己熟悉的人或事、景或物，可以深耕细作，小中见大，不必贪大求全。

当今时代，随着经济的快速增长和物质的急剧膨胀，各种文学样式都在从不同的角度阐释人的生命关怀、追问人的存在归宿，这已经变成了文学的一种精神常态，也是文学的一种自觉意识。

大时代总是伴随着波澜壮阔、风云激荡，但我们贴地的生活圈子却相对地越来越狭隘而固定，一日三餐，粗茶淡饭，烂谷子陈芝麻，迎来送往，爱恨情愁，奔波多为稻粱谋，这就是普通人真实的微生活圈子。微生活最容易让人视而不见，即使见了也留不下什么深刻的印象，更存不了多少难忘的记忆。这就要求作家们必须时刻戴着一双深度的审美的眼镜，要善于把身边那些老弱病残、陈年往事、芝麻绿豆般微不足道的人和事悉数拈来，于不堪入目或及其普通处描绘出真情实感来。重拾往日记忆中的“扼要”、“鳞爪”、片段和局部，是一种精致奇巧的创作策略，是一种“计白当黑”、“笔不周而意周”的简约之美。凭借简约的真实，于细微中见伟大，于丑陋中见美好，于傻呆中见大智，于平凡中见真情。基于自己熟悉的生活圈子，立足于自己门前的“一亩三分地”，深耕细作，做到要用心用情真实真诚地描写有血肉接地气的人与事，从而追寻社会转型发展的底层轨迹，反映时代变迁的草根历程，从而折射出大时代的宏伟变迁。

黑格尔称“每个人都是一个完整的世界”，马克思称“人是社会关系的总和”，海德格尔称“人是某种随缘化生的‘缘在’”。“人，人着”是人当下最真实的存在。尤其是生活在底层，在生存边缘挣扎的活着状态和生命常态，给人如何活着、为何活着以警醒、启迪、顿悟与动力。要做到“人，人着”，就必须用心去做、从容面对、心态平和、心境快乐。莫言曾说：“写作就是敢于往钉子上挂私货”。在文学越来趋向于工业文明的边缘地带时，私下认为：“人可以无钱，也可以无权，但不可无趣。人无爱好则无趣。”“生活会因为爱好，而变得趣意盎然。生命会因为有趣，而变得轻快和丰富”。一年四季，日忙工作夜翻闲书，偶尔兴起做做闲文，这是为了活得更有趣些。对于文学创作，只要你是真心喜欢，只要你积极投入，你就可以乐在其中。只要你是真心爱好文学，它就是一味良药，它就可以救赎生活和工作的无趣。

在现代社会的高度行政化和专家化的今天，所有的问题和困惑都无须自己去冥思苦想，都有政府官员或行业专家早已替你做出了思考和给出了解答。作为一个普通的文学创作者，你并不是“响彻云霄”的政府官员和专业作家，其作品充其量不过是社会生活中荡起的几朵浪花而已，它无力回答人们生活中遭遇的一切疑难和困惑，它不可能承起“拯救人类灵魂”的作用，更不可能柱撑“力挽狂澜”的政治担当。因此，我们只能选择一种很低很低的姿态，把写作当作自己生活、工作之余的爱好，以极低的视角，像蛤蟆一样在低处运气，以大智若愚的书写和亲身经历的真实，去切身领悟和体会生命存在的卑微与可贵，从而为读者和自己提供对生活和工作无趣的救赎和参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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