陪你梦想花开

■只有我知道，这一刻的精彩是香出苦寒，锋出磨砺。

□赵航

马洁是我的学生。如今的她上大四，有次我俩微信，她调皮地发出一张图片，上面写有“山有木兮木有枝，心悦君兮君不知”——那是我的板书。

教高二文科班时，我们相识。

第一次注意到她，是因为她写的一篇生活随笔。

教学那么多年，我读过不少学生的精彩作文，但读得泪目哽咽还是第一次。这次讲评之前，我有过放弃朗读她的文章的念头，担心尴尬，但又一想，如果只有与同学们分享，才能领略她文字里怀念爷爷的深厚感情及细节的强大感染力，那我又有什么理由害怕自己在学生面前流泪呢？

讲评课上，我读她文章时又一次哽咽，待略作停顿情绪恢复时，看到了许多同学眼睛里的泪光。

那一刻，共鸣与共情让我们的心靠得很近。让我懂得，鼓励与赏识从来都是一道光，它的来处，是师者宽和育人的心。

第二次表扬她是在一次朗诵训练课上。

那天，我示范朗诵《将进酒》，反复练习了大半节课后，6位男生的表现都不理想，要么缺少节奏，要么情感不到位，要么声音缺少层次，要么扭捏放不开。

“男生读不好，那女生呢？”此言一出，教室里一片安静，男生们伸长脖子等着“看热闹”，女生们则低头，将眼神挪到了桌子上。

其实，我心里已经定下了一个可以示范朗诵的“最佳人选”。只有她跟着音频诵读时特别认真，能做到心无杂念，打开声音，放开自我。

“马洁，你来。”

她愣了一下，抿了下嘴，腼腆地站了起来，然后声情并茂地开始了朗诵，同学们都被马洁吸引了，个个凝神屏气，生怕打扰了她。随着“与尔同销万古愁”的尾句结束，班里响起了热烈的掌声。

她的表现超出了我的预期，我高兴地说：“我很欣赏马洁今天的表现。论声音条件，马洁并不出众，但论态度，她最认真。朗诵是一门学问。有人选择敷衍，那他永远都是一个门外汉。有人选择突破自我，那他收获的就是进步的喜悦。”

说完，我提议再次将掌声送给马洁。

掌声的力量堪比春风，唤醒了内心沉睡的觉知。将学生带向掌声和鲜花，是为师者的拳拳成就之心。

我没有想到，这次欣赏激发了马洁更大的勇气——挑战自我，报名参加学校诗歌朗诵比赛。

那天课堂上，我等了半天，没有人举手。3个校播音员，你看我，我看你，迟疑不决。更多的同学在沉默。

那唯一一个参赛名额，既宝贵又烫手。

我耐心地等待着，等待那个敢于挑战自我、代表班级去比赛的人。

马洁第一个举起了手。

好，你去！机会面前人人平等。当仁不让者勇，你有勇气挑战自己，想破茧成蝶，为师我就引你去向百花深处。

比赛那天，马洁第七个出场。浅蓝衣裙的民族风打扮，没戴眼镜，两只小辫搭在肩头。随着大屏幕背景的三次转换，她变身为口吐清词的一代杰出女词人：少女李清照，“倚门回首，却把青梅嗅”，欢脱灵动；新妇李清照，“云鬓斜簪，徒要教郎比并看”，婉约明媚；南渡后的李清照，“满地黄花堆积，憔悴损，如今有谁堪摘？”忧思凝重。

她一鸣惊人的表现让舞台活了。短短4分钟里，她用声音和肢体语言，为师生们奉上了最美好的视听体验，被颁予特等奖。而这个特等奖是学校诗歌朗诵比赛有史以来的第一个。

在掌声中，我的眼睛湿润了。

只有我知道，这一刻的精彩是香出苦寒，锋出磨砺。一个多月，她在家不停地对着镜子练习表情、设计动作，还到我办公室来，一起抠发音，抠节奏，不断试读，修改串词，卡时间……功夫不负有心人。

每当我想起那段日子，仿佛又看见她推开门，眼儿弯弯、笑意盈盈向我走来的样子。

我从她的一篇随笔中得知，这次的成功让她意识到自己有无限潜能，小宇宙即将爆发。“我难道考不上本科吗？我能！”瞧这能量满满的姑娘，我再一次被她逗乐了。

要知道，像我们这样的普通学校，平行班里出一个本科生该有多难啊。姑娘，你可得拼啊！

犹如登山看见了美妙的风景，她对自己有了更高的期许。她想一路拼下去，看到梦想的花朵为自己次第开放。

除了对她的鼓励和关心，为人师表的我只能以良好的职业素养为她、为所有学生保驾护航。

高三下半学期，学校开展“三进两联一交友”活动，她成了我的交友对象。这时我才知道她家在农村，每天上学放学要赶十几公里的路。但我从未见过她精神困倦、萎靡不振的样子。她吃的食物是从家里带来的：“我妈做饭可好了，想吃什么就能做出什么。”一副被宠爱满足的模样，我放心地笑了。

那天，我将最新一期米东区文艺季刊《古牧地》送给了她，经我的推荐，她的作文发表在“菁菁校园”栏目。

看到自己的文章变成了铅字，她将这本杂志宝贝一样抱在胸口，然后抱住我又蹦又跳。

又有一天，她来找我，说特别喜欢《古牧地》中的两篇作品，一篇是小说《望春风》，一篇是散文《香香，妈妈喊你回家吃饭》。

这让我觉得不可思议。为什么偏偏是这两篇呢？真是奇妙的巧合。我告诉她，她喜欢的这两篇文章作者都是我教过的学生。她听后眼睛先是睁得老大，然后又弯成了新月。我猜想那一刻，她的心一定在梦想的天空飞呀飞。

后来，她如愿考上了本科。而我，也终于再次品尝到了一种甘甜：我不吝送出赞赏的一缕阳光，却收获了一片希望的田野，收获了一份绵长温暖的情谊——那是我们师生所共同拥有的。

马洁从小到大的理想是当老师，她希望毕业后回到母校任教。我会等着她，并给她一个温暖的拥抱。

【来源：新疆日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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