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人真的可以在另一个人的眼中渺小若斯 恍如尘土

应该如何理解无效的偷窥呢？

曾经，我喜好舞弄文字，以一篇虚拟的情书当作作文，试图让改卷的老师也不忍落泪。如今我鄙视煽情，但是回想起当年，那篇作文的基本观察其实并没有错，尤其在这个城市。

香港这个城市，许多人以为是福地，其实却是一片穷山恶水。往往在被削去一半的危险山坡旁边，有高楼拔地而起，对着一壁山崖屹立，如此险恶，又如此傲岸。全世界你找不到第二个城市有这样的景观，有这么多的高楼竟然是用来住人的。看信件上的地址，随随便便一个普通家庭，就是住在三十多楼的高度。

于是我们可以想象，冬夜里有一个男人徘徊在恋人的楼下，痴痴仰望。他甚至坐车搭船，去到偏远的角落，但依然不脱恋人视线范围之外。因为她住得太高，视野太宽：若是港畔，更是无穷海景尽在眼底。所以理论上这个男子，只要在这个城市的疆域以内，她是看得到的。

可是我们都晓得，当这个男人站在九龙远眺港岛，或者反过来：就算他的恋人任立窗前，就算他在她的视野以内，她还是看不见他的。或许是她没有用上非凡的望远镜，也没有聚焦搜寻，更可能是他太过细微。这真是名副其实的“视而不见”，他明明就在她目睹的城景之中，但消融其间，不为对方发现。视而不见。

他却知道她在那一栋楼，再远也能看见，所以他站好位置，远远偷窥，同样也是视而不见。无效的偷窥。

当时我写那篇作文的时候，我并不知道，原来人真的可以在另一个人的眼中渺小若斯，恍如尘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