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楼梦》:一场生日宴 让我们发现了尤氏的美好
宁国府贾珍的继室妻子尤氏是一个存在感不高的人:虽然她很少缺席贾府的各项活动,但是,场上的焦点从来都不是她。
尤氏出身不高,又是贾珍的填房妻子,也没有自己的亲生儿女,这样“先天不足”的条件使她在贾府这种豪门中生活得小心翼翼、步履艰难。
她和王熙凤是妯娌,但是,王熙凤永远比她耀眼,比她张扬。大多数的时候,尤氏都是贾府集体活动的背景板,无论是作者还是读者都不会在她身上浪费笔墨与目光。
六十三回《寿怡红群芳开夜宴,死金丹独艳理亲丧》算是作者给尤氏立的“正传”,通过这一回的描写作者让我们看到了尤氏的管理才能和应急能力。我们惊喜地发现,原来,平时不怎么说话的尤氏并不是我们想象中的没才干、没口才的“闷葫芦”,她的才能竟然不比凤姐差。
不过,真正感动我,让我喜欢上尤氏的,还是《闲取乐偶攒金庆寿,不了情暂撮土为香》这一回。
凤姐有能力、会办事,又惯会哄老太太开心,是老太太心中很有分量的孙子媳妇。老太太一向疼她,也愿意在大家面前抬举她。
这一次,赶上凤姐过生日,老太太就打算替她好好地办一个生日派对。依着老太太的意思,这一天就不要凤姐操劳了:叫她只管歇着,开开心心地玩上一天就完了。
为了不叫凤姐受累,只管安心做一天“寿星佬儿”,老太太派人叫来了宁府的尤氏,把替凤姐筹办生日的事宜交给了她。同时,老太太又出了一个主意,要学那小门小户凑份子的法子,叫相关人员拿出钱来为凤姐做生日。尤氏自然是一一答应下来。
尤氏做事周到细致、有分寸。她领了老太太的命令,负责凤姐生日宴会的筹办工作,并不曾随心所欲、自作主张。尤氏先是到凤姐处,问问凤姐的想法。凤姐告诉她,只看老太太的眼色行事就行,她自己无所谓。尤氏明白了凤姐的意思,就去找了老太太的生活秘书金鸳鸯,和鸳鸯讨论了一些细节问题——鸳鸯深知老太太的喜好,听她的准没错。
从这一点我们可以看出尤氏是有着豪门生存智慧的人。她深知自己的身份,做事绝对不肯逾越。她知道自己是宁国府的女主人,可不是荣国府的女主人。所以,虽然有老太太赋予的权力,她也不肯大包大揽、擅作主张。这份细致小心和恪守本分正是她在豪门生存的一项技能。
当初,老太太说要凑份子的时候,能说会道、惯会人前买好的王熙凤说,大嫂子李纨的那份份子钱她自己包了。当时,老太太等人还都夸奖了王熙凤,说她懂事、识大体。可是,当尤氏到凤姐处拿钱的时候,发现凤姐包好的银子里少了李纨那一份。
尤氏当场揭穿凤姐的小伎俩,既要买好,又不肯出血。饶是嘴上不饶人的凤姐也只好求饶,她怕尤氏告诉老太太。尤氏笑着骂了凤姐几句,也没真要她把钱补上,同时把平儿的份子钱也还给了平儿。尤氏的意思很明白,你可以捣鬼,我也可以放水,但是你不要当我是傻子。
离开凤姐的院子,尤氏来到了王夫人那边,见着了贾政的两个姨娘。趁着没人,尤氏把她们二两银子的份子钱给了她们。看她们有顾虑,不敢拿钱,尤氏又把责任揽在自己身上,告诉她们,只管收着,万事有自己担着。周姨娘和赵姨娘两个人千恩万谢,收起了银子。
尤氏比这两个姨娘的地位高的不是一星半点,绝对用不着交好她们。尤氏把银子还给她们,纯粹是看她们可怜。高高在上的尤氏能够理解这两位姨娘的不易,体谅她们的难处,从而帮她们省下了一个月的工资,这是尤氏的善良和温暖。在这一点上,她就比凤姐高明了许多。
尤氏不知道,她的这一个举动感动的不仅仅是周、赵两个姨娘,其实,还有几百年后读《红楼梦》的我们。
尤氏出身不高,否则也不会给贾珍做填房。这样的出身在豪门生活本就不容易,后来,她还遭到了枕边人的无情背叛——贾珍先是和儿媳秦可卿发生了不伦恋,后又和尤氏的两个继妹鬼混。
这样经历足以使人崩溃,幸好尤氏挺了过来。更可贵的是,尤氏并没有因此变得冷漠、自私,她仍然还保持着自身的善良和温暖,用自己的力量去帮助了两个一向不被人正眼看待的小妾。
尤氏是善良、智慧、精明的,而且她的智慧和精明从来不用来害人。这样的女人无疑是值得敬重的,可惜,贾珍从来都不懂尤氏,更不知道珍惜她。这是贾珍的不幸,也是贾府的不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