记忆中的年味:压岁钱
年的味道有多种,饭菜的浓香、对联的墨香、父亲的酒香、母亲的笑香、兄弟姐妹们的亲情香……然而,这种种的年味都包含在于压岁钱的香味中了,压岁钱的味道,不是一般的钱的味道,没有铜臭,只有各种香味的聚集,在我人近中年时,依然会在某个春节时如赴情人之约般提前来到我的心房。回忆因了压岁钱的味道而越加芬芳、清晰得如同用了蓝光。
我家姐妹众多,因而分粥的也多,自然分压岁钱的也多,所以我的压岁钱就不多啦。
父亲是个受儒家思想影响的人,认为在散发压岁钱时,小孩子们应该有着“谢主隆恩”的姿态,一跪三叩这才像话。于是,每天年三十晚上,吃过年夜饭后,我家六个小孩子依次排好队,乖乖地站好,而每年的这个时候,除大姐外,二姐、三姐、我、小姐,一古脑地全被父亲剪成可爱的“妹妹头”,穿着由大姐采购的小罩衣,站得端端正正,等着父亲的压岁钱。而家中唯一的男孩,排行第二的哥哥,此刻站在我们女孩堆里,分明有着不太自然的感觉。我父亲以一个将军阅兵的姿态扫视全场,这个有趣的队伍给我父亲留下足以温暖一生的印象。待我们长大后纷纷离开了家,我父亲常常会说:你们当时一个个像小燕子一样站得整整齐齐。
六个孩子拜年领取压岁钱象燕子一样整齐
每年的此时,父亲必会在平常板得异常严峻的国字脸,添上几丝菊花,为岁底年初加些亲和的氛围,正襟危坐,脚前放着一个或大红或花色的蒲团。而母亲则带着慈祥的微笑,坐在父亲左侧,她一向是个守规矩的女子,虽然性格倔强一生要强,却坚守夫纲,左为陪座,断断乱不得方向。
作为家中孩子的领头者及家务的主要操劳者,拜年这等重要的大事自然是从大姐开始的。对于拜年时贺词该怎样说,父亲也有着比较严格的规定,即不能说重复的字或词。当然,父亲完全可以这样要求,只因我们家孩子一般从四岁左右就开始看连环画了,而我家的家连环画从国内名著,到世界名著达上千册,在我的记忆中,仅《红楼梦》就三个版本,而《雾都孤儿》《悲惨世界》等也分别有着两个版本。之所以记着这几本也和父亲有着直接的关系,因他动不动就拿出后两部书中主人公的悲惨童年来对比我们的幸福,而《红楼梦》则由于上面的古装美女是我是爱,故喜欢常 常翻阅的缘故。
小时候的连环画又叫小人书
大姐盈盈下跪,先叩三个头之后,利落地说:祝父亲新年好运,母亲天天开心。父亲就露出牙齿笑了笑,用眼神示意我母亲把压岁钱送到大姐手上,于是,大姐的任务完成了。接下来就轮到我哥了,因平时我父亲老认为“玉不琢不成器” “子不教父之过”所以,我哥也就经常因小淘气受些皮肉之苦,也因此我哥特怕父亲,记得有一年过年时,我哥由于太紧张了,在说祝词的时候闯出了笑话,难得我父亲竟没有训斥,也算过了个欢乐年了。当时的情景是这样的:我哥跪上蒲团,父亲仍然板着脸,我哥叩罢了三个响头,父亲还是没有笑。于是我哥就开始紧张起来,本来想的与众不同的祝词也变成了搞笑的源头,我哥是这样说的:祝父亲大人新的一年越来越美丽,母亲大人力拔大山,多多挣钱。顿时满堂哄笑,母亲赶紧把压岁钱发到大哥手中,大哥的脸涨得通红,尚处在莫名其妙中,待事后我们告诉他时,他还不信。呵呵。想想真逗啊。
“棍棒出孝子”这个教育理念并不符合现代教育观,然而,挨打最多的大哥目前确实是对父亲最孝顺的一个。每天按父亲的喜好做饭,每天洗脚水端到父亲跟前,为父亲洗头,理发。
挨打最多的哥哥守护父亲的 晚年
而我小时候说话时有个最大的毛病就是咬字不清,直到现在有时去亲戚家还被他们举例取笑。但我偏偏很爱看书,也乐于表达和分享,因着这个特点,每年的年三十说贺词对于我来说根本无须费心思,就能轻易过关,不同的是我往往要重复三遍才能让大家都听清楚。
我至今依然爱说话,只是清晰了不少
最难过的要数三姐和小妹了。三姐因小时长得特别黑,完全没有继承父母亲的优点,偏偏尽挑缺点去遗传,因而,我父亲私下里总认为三姐是个失败的作品,呵呵,从长相上就很对不起我们整个家庭,再加上三姐脾气倔强的利害,嘴巴又不会讨喜地说话,被哥哥取个“黑老鸹”的绰号,由此绰号可窥出三姐小时候的长相和性格了。通常每年该说祝愿词的时候,三姐就一根棍似地跪在那里,用不讨喜的单眼皮直看着父亲,一般情况下是说 不出一句话的。结果往往是父亲大手 一挥,脸色阴郁地也让她混过了。小妹却是于三姐不同,她遗传了父亲的大眼母亲的白皮肤,玲珑的嘴巴,鹅蛋型的脸庞,娟秀而乖巧,可说是人见人爱,我见犹怜。再加上她年纪最小,也不爱看画册什么的,随便说上两句也就过去了。不同的是,父亲脸上的神情是欢乐的,看她的眼光是疼爱的。呵呵,所以说么,长相好的孩子在家庭中也是很受优待滴哟,颜值就是竞争力呀。
以上就是我领压岁钱的情形,不多,但形式隆重,让人记忆深刻。
如今母亲已然离我们远去数年,我们也早已成年不需要压岁钱了。但是,去年父亲却在春节时给我们几个孩子一人二百元压岁钱,他不善言辞,想必是想念母亲和小时候的我们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