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许你听这蚯蚓翻泥 听这小草的根须吸水 比那咒骂的人声更美
稍微熟悉我的朋都知道,我早已不再品评社会议论时政。晚上,一哥儿们还在问我:你当年的犀利哪里去了?
我苦笑,我说当年犀利是因为生活虽有病,但尚在肠胃。
朋友懵懵然。
我说:战国时期有一位老中医姓扁,当时齐国的老大叫蔡桓公。有一天扁医生来看望蔡桓公,过了一会儿,扁医生说老大你有点小毛病在皮肤的纹理中,不治疗的话会加重。蔡桓公不高兴了,说寡人无疾。扁医生一看蔡桓公脸下来了,就告辞了。扁医生走了以后,蔡桓公对他身边的秘书们冷笑道:医生就喜欢治根本没有的病来作为自己的功劳。
左右纷纷称是,说老大就是英明。
过了几天,扁医生又来见蔡桓公,见了就说:老大你的病已经在肌肤里了,不治疗的话会加重。蔡桓公根本不搭理他,他只好走了,蔡桓公很不高兴。
又过了几天,扁医生又来了,见了就对蔡桓公说:老大你的病已经在肠胃里了,不治疗的话会加重。蔡桓公继续不搭理他,他没趣的走了。
又过了几天,扁医生又来看蔡桓公,但这一次跟前几次不一样,他只看了蔡桓公一眼,扭头就走,大步流星。蔡桓公觉着奇怪,便派人追上去问这个扁医生是不是欠扁了?扁医生说:病在皮肤纹理的时候,用药热敷就能治好。病在肌肤里面的时候,用针灸就能治好。病在肠胃的时候,用下火的汤药就能治好。但是如果病已经转移到了骨髓里,这就归死神管了。今天老大的病就转移到骨髓里了,所以我已经无话可说了。
我问朋友:明白了吗?
朋友说:一阵明白一阵不明白。
我说:这就是最好的境界了,都不明白像个傻瓜,都明白也太累。
朋友问:常州那个跳楼小女生的事听说了吧?
我说:地球人都知道。
朋友问:你想说点什么?
我摇头:今在骨髓,无话可说。
朋友说:跟我随便聊聊嘛。
我说:陶行知先生对如何办教育以及教育的目的有过精彩的十六个字论述———千教万教,教人求真。千学万学,学做真人。恰恰相反,我不能说全部,也不能说那个学校的其他老师,我只说小女生那位批改作文的老师,她是在教学生们求真吗?不,她是在教学生求假。她是在教学生们学做真人吗?不,她是在教学生们做一个假人。
我不知道这位老师在课堂上当着全班同学对小女生说了什么,我们知道的仅仅是两堂作文课结束后,品学兼优不肯做假人的11岁小女生从四楼一跃而下。
今天上午朋友还告诉我:那位老师在校外办了一个作文辅导班,但是我们品学兼优的小女生却没有上自己老师的辅导班而是上了另一家辅导班……
这还不结下梁子?
但是话又说回来,从她批改的作文可以清清楚楚看出她的语文能力———除了政治正确再无其它。
看着她的名字,便想起闻一多的那首葬歌《也许》。我默默的念给她听,只是不知她有没有听到——
也许你真是哭得太累,
也许,也许你要睡一睡,
那么叫夜莺不要咳嗽,
蛙不要号,蝙蝠不要飞。
不许阳光拨你的眼帘,
不许清风刷上你的眉,
无论谁都不能惊醒你,
撑一伞松荫庇护你睡。
也许你听这蚯蚓翻泥,
听这小草的根须吸水,
也许你听这般的音乐,
比那咒骂的人声更美。
那么你先把眼皮闭紧,
我就让你睡,我让你睡,
我把黄土轻轻盖着你,
我叫纸钱儿缓缓的飞。
朋友说:艾玛真好,她一定会听见的。对了,鹤岗那个小男生的模仿秀你看了吗?
我说:看了,虽然是一个懵懂少年,但他的模仿秀却是他表演天赋的绽放。他惟妙惟肖的再现了自己的课堂生活,让所有早已见怪不怪的成年人在欢笑之后引起深深的思索———我们的孩子在这样的课堂会得到什么?
对于这样的模仿秀,老师们或者一笑置之,或者站出来承认自己在课堂上有不当之处,欢迎批评,努力改正———这两个方法都可以得分。
但他们不,于是,他们采用了最丢分的约谈。
印度哲学家克里希那穆提是世界公认的心灵导师,他认为教育的最重要目的是培育完整的人,而不是传授知识。如果过分强调传授知识或求职的需要,忽视对学生自由精神的培养,必将造成“人的萎缩”。
朋友说:艾玛这个印度人讲的真好。我还想问一句,你对小女生的家长群为那个老师点赞有什么感想?
我说:有的消息你看了会很悲愤,小女生之死就是这样。有的消息你看了会很绝望,家长群的点赞就是这样。你以为他们真的不懂谁是谁非?不是的,他们担心的是如果不点赞的话,自己的孩子在那位老师手里会怎么样!其实,我们在是非面前又能比那些点赞的家长强多少?我们不是活着,我们只是存在。我们不是开花,我们只是生长。我们不是大树,我们只是东一丛西一丛被随意修剪的灌木。我们懦弱而乡愿,我们对一切说“是”,只对自己说“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