惊悚小说 幽闭恐惧
我的思绪飘回到几年前,正如重新掀开噩梦的老匣子。。。
半年前我还去探望了一下那老地方,老实说,我的幽闭恐惧症就从那儿落下的根儿。以至于我现在住在八面见光的玻璃房里。
两年前的秋天一个下午,我跟着人群一起消失在地平线上。一圈圈顺着螺旋扶梯往下扭,下到幽暗深不可测的防空洞里。众所周知,该洞系早年间迫于苏联核弹的威胁所建,响应党中央毛主席号召,要深挖洞,广积粮。对核武的恐惧和伟大领袖的支持使得挖洞工人们浑身发热。挖我这个地下防空洞的家伙一定是给热死了。奇深无比!
“到几层了??”
“额……负十一。”下面黑暗中的同志说。
我大概在负十点五的位置上,一个不留神,被满布楼梯的油滑苔藓油了一下子,就到了负十一同志脚下。
“看着点啊,什么意思!”同志说,“要不你先走!”
“不不,我有夜盲症……”
“这是白天哎哥们。”
“我就是在白天得的这病……”
“这倒有意思了……白天也发作?”
“……”我拍了拍裤子或是什么的,反正也看不见。“这他妈像白天吗!!”
我吼着,脚在探路。
又向下扭了不知道几圈,我开始嗅到茴香炒肉的味道。我的邻居总是在做这个。这个中年大叔在西单工作,一个地下通道里讲单口相声。很自由的职业,每天总是比我早下班,坐着地下铁一号线回来。他可能从来不知道有地上这么一回事。
我说,你该去上面看看,已经是秋天了。
他说,要你说!掏出手机来给我看。
大显上有落叶飘零。一股寒意在闷热里袭击了我。
我觉得这个人不可理喻,我这么好心,他却没好气。或许是他太敏感,觉得我在讽刺他,或许是她的叫声总是吵到这个一板之隔的邻居。
我只好不说话了,推开门,把从地面上买的塑料晚饭在碗里摊开来,摸摸索索把她在被窝里拽起来。
坐在床沿上填饱了肚子,我开始脱鞋上炕操小丹。
小丹说,啊啊啊,那家伙啊啊电视机开那么大声干嘛啊啊?
“他很孤独啊。小丹。我爱你……”
小丹已经不上班有年头了。她是个作家。
对于一个作家来说,拥有一个说相声的邻居和一个幽闭恐惧症的丈夫,是一件理想的事情。
她常说,你和他都给了我不少灵感。
我去洗碗和生殖器的时候,她赤身裸体坐在那里,正奋笔疾书。
我常说,让我看看你写的玩意儿,小丹。
“一边玩去,你个理工男。”
“我也是写过作文的人呐。”
“这是小说哎,同志。”
“哦,那离我远一点。”
有一回,她半夜把我摇醒,说:“哥们,我需要一些素材。”
“你写性吧小丹,我有一些主意。”
“你是说用身体写作吗,我下一本小说打算这么干!先给我讲讲你在外面都看见什么了今天?”
“老实说,你不适合写小说。”我坐起来,一本正经地说。
“你适合!你怎么不写?”
“嗯,……”我在脸上捏起一只蟑螂。感觉到这东西肉乎乎的。“要不你写昆虫吧。蟑螂是个不错的主意我猜。”
“写昆虫我不擅长。”
“我记得你说米兰有个家伙是写昆虫出了名的。”
“瞎鸡巴扯,你是说米兰昆德拉吧。”
“是达尔文……”
小丹说:“你别给我瞎鸡巴搅和,也别再跟人说米兰有个写昆虫的家伙了,米兰昆德拉那是言情小说作家,ok?”
“那我觉得昆虫也挺逗的,你写出来肯定好看。”我把昆虫捏到地上,弯着腰,用打火机烤。
“你玩吧。我还得靠自己……”小丹嘀咕。
这是只母蟑螂,肚子大的吓人,遇到丙烷液化气就往前急速奔跑,遇到火焰就缩成一团,然后哔的一声,肚子炸开来,原来是个卵。爆炸产生后果是,满地都是小小强的身影。我拿起拖鞋一气乱拍,打死打伤无数,可是侥幸逃命者亦众多。
我只是玩了一阵,对于幽深潮湿的地下防空洞来说,那是小强的天堂。天堂里生活着快乐的小强,这是正常的事情,我就没有必要起身下床,翻箱倒柜打火喷药把它们斩草除根消灭干净。
事实上,这是一个祸根,我当时完全没有预感到事情的严重性。
困意重新袭来的时候我瞄了一眼小丹的背影,便倒头睡去了。
当地下防空洞里那群恐怖的小家伙开始入侵小丹的时候,我并没有意识到。
只是她已经懒得起床懒得做爱懒得写字了。
我只好喂她,并问她怎么了。
她喃喃自语,我打算下一部小说开始写昆虫。
“我猜这是个好兆头。”我一边喂着她。坐在床头,拿着勺子和塑料晚饭。
我并没有疑心。
小丹曾说,躺着的时候,脑子血液充沛,容易激发灵感。
可是她已经激发了半个多月了。
后来,当我在解剖室外面听陈医生说话的时候,我脑子里一片空白。或者也许想起我的夜盲症亦未可知。
“我很少见你上厕所啊,小丹。”我累了一天,躺在床上,闭着眼睛,说了这一句。
我把腿搭在她的肚皮上,似乎硬硬的,她的头发也变得油乎乎。我后来这么回忆。当时却没有意识到这一点。
大量霉菌,和一些幼株绿植包裹在甲壳里面。陈医生说。
入冬的时候,我去了衢州一趟,处理一些关于器械订单的事情。
一个礼拜后回到北京,出站的时候,八点过五分。天已经十分黑了。我住的这一片更加黑。与防空洞下并无不同。
无尽的螺旋扶梯,茴香炒肉的味道已经升腾到负五六层的位置。黑漆漆,滑溜溜,空荡荡,仿佛世界上只剩下我和孤独两个。
不,小丹还在。我差点忘了她。不知道她是否已经起来了。我已经迫不及待了。我想要。狠狠地那种。这么长时间了,她或许已经找到了灵感,正端坐着打字,甚至来不及扶一扶眼镜。我打算悄悄地开门,从身后蒙上她的眼睛,按到床上,像牲口一样干她。
我激动不已,踮着脚经过邻居可怜的小黑窗,越过他的摊在过道上的锅碗瓢盆。轻轻推开自家房门。
小丹好像胖了许多,又精心捯饬了一回。身上亮亮的,反射着电脑屏幕的光,头发梳得在头的两边高高翘起来,活像触角。显得调皮之极。
我绕过去,慢慢靠近她。
等我再靠近一点的时候,它便咯咯吱吱地扭过一个昆虫的脑袋。
我猜那位说相声的邻居一定在那天夜里被一个凄厉的猪叫一般的声音惊醒。
那是我的声音。
解剖室门外还有一一个腋下夹着公文包的家伙,他说,
把这个标本留在实验室里吧,政府会给你一笔钱。
自此之后我得了幽闭恐惧症,拿着政府的钱,住在北京市朝阳区新津北街15号顶楼的玻璃房里。除了写这个故事之外,我发誓我从来没有想起过小丹。因为它正泡在福尔马林池子里,没有任何意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