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猛强：为太聪明忏悔

根据中学课文《石壕吏》改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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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那些抓壮丁的又来了。

这家七口人，

前段时间，

已经被抓走了三个：

大宝。

二宝。

小宝。

而且，前方刚刚捎来口信，

三个兄弟，

送出去，

已经被打死了两个。

现在家里只剩下：

一个老头，

一个老太，

一个儿媳，

还有一个还没有断奶的孙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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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

不过，那些又过来，

挨家挨户要人的，

可不管这些。

什么一家七个，

已经抓了三个，

死了两个，

就剩四个。

他们手上可是都有指标的，

得赶快完成任务，

回去交差，

才是大事。

因为他们刚刚又打了败仗，

而且这次损失非常惨重，

手下都快没兵了。

现在急需一批，

可以马上送过去，

给他们挡刀挡箭挡大炮挡子弹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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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

所以，他们也非常捉急。

要是有什么阿弥陀佛的大腿，

可以抱抱的，

就都跑去抱了。

像现在都已经三更半夜，

他们还出来加班加点，

挨家挨户，

搞突然袭击，

也是因为发现：

大家好像有个规律，

平常都是夜伏昼出。

白天都在外面上班，

或者出去买菜，

送小孩，

抑或到什么地方打酱油，

搓麻将，

晚上才都会滚回来睡觉。

所以，他们也是不得不，

抓住大家的这些习性，

利用人的这些弱点，

搞这种，

零点行动，

或者午夜行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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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

不过，别说，

这招还真是怪灵的。

虽然半夜加班，

比较辛苦，

老是熬夜，

非常容易得癌症，

而且要是碰到大面积降温，

都要一个个冻成狗。

但这个时候，

出来干活，

只要挨家挨户，

破门而入，

掀开被子，

哪家哪户，

还有没有那种身强体壮的，

而且最好是二三十岁的，

力气大，

生龙活虎，

能干活的，

可以派出去跟人乱掐，

砍人杀人的，

一目了然，

一抓一个准。

他们有时都觉得，

自己真是太聪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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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

不过，当然了

那些被搞得鸡犬不宁，

连好好睡个觉都不行的，

也不傻。

他们虽然都是平头百姓，

手无寸铁，

而且很少有那种武艺高强，

就像黄飞鸿那样，

谁都不敢惹的，

但也都不是笨蛋。

像这户人家，

虽然只剩下四口，

而且都是老弱病残孕，

但他们也懂得，

关键时刻，

要全家一盘棋，

相互配合。

跟那些征兵老师，

斗智斗勇，

斗争到底。

尽量避免再度出现人才流失，

或者将人力资源损耗，

减小到最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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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

像现在，那些人武部的，

又过来抓人，

而且在外面大呼小叫，

都快把门砸碎了，

但他们还是没有赶紧过去，

欢迎那些领导莅临搜查。

而是在这千钧一发的时刻，

还在急中生智，

思想怎么破解。

老太太一直在劝老头子，

赶紧从后院的墙上翻出去，

逃走！！

因为现在家里这些大人，

就剩他一个男丁，

要是被那些官大爷看见，

第一个被抓的，

肯定就是老头子。

而且一送出去，

肯定就是当炮灰。

所以，全家人合计了一下，

还是让老头子，

先溜掉。

这也是弃卒保帅的思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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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

老太太一直盯着老头子，

从后墙上翻出去，

看不见人影了，

而且估摸着，

已经小跑了一段距离，

才松了口气，

慢慢吞吞，

过去开门。

现在，她还需要

一点缓兵之计，

跟那些官大爷，

兜兜圈子，

让老头子，

再尽量多跑远一点！！

她一见到，

那些官大爷，

就开始向那些大人，

大吐苦水。

歪歪唧唧，

把家里的困难，

啰啰嗦嗦的，

讲了一大通！！

因为她还藏着一个想法，

希望看能不能，

用这种苦肉计，

通过以情感人的方式，

让那些官老爷高抬贵手，

放了她们剩下的这几个，

无依无靠的，

孤儿寡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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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

老太太跟那些官大爷说，

他们家现在是，

三男邺城戍，

一男附书至，

二男新战死。

如今全家都是，

存者且偷生，

死者长已矣！！

又说，

现在家里已经，

室中更无人，

惟有乳下孙。

有孙母未去，

出入无完裙。

也就是，

撒了个谎说，

家里现在已经没有什么其他人了，

只有一个还在吃奶的孙子。

并且因为小孩还在哺乳期，

所以儿媳也走不开。

而且把那个正在哺乳的孙子的娘，

讲得非常凄苦，

说她困顿得，

连条穿的裤子都没有，

实在没有办法出来见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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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

老太太一边讲，

一边察言观色。

不知道那些官大爷，

中计了没有。

然后可能是，

看那些大人，

好像也有些被打动，

似乎露出了一点犹豫，

于是又索性，

趁势而上，

加了一个必杀技，

压上最后的法宝，

说，老妪力虽衰，

请从吏夜归。

急应河阳役，

犹得备晨炊。

也就是，

虽然我年纪大了，

没有什么用处，

但是如果需要，

就请把我带走吧。

趁现在还早，

我跟你们到前线去，

说不定还来得及，

赶在天明之前，

给那些小伙子，

做做早饭。

不过，老太太这样讲，

其实也是试探一下，

看看那些家伙敢不敢，

连她这个老太婆都抓。

所以，也是搏一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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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

老太太这么坚决，

而且把一家说得那么凄惨，

倒是有让那些心狠手辣的，

有点不好意思。

似乎即便她讲的，

真实性只有70%，

也不忍心去戳穿她。

毕竟，在这个世上混，

很多时候，

大家也都是相互靠谎言，

维持下去的。

况且，部队里面，

也确实有一些后勤岗位需要人。

比如，也需要找一些，

过去给那些干大活的，

做饭、煮点心，

洗衣服、洗裤子、洗袜子，

或者弄点什么缝缝补补之类。

所以就真的把她带走了。

让她到那些干活的地方，

跟着大部队，

给那些专业技术人员做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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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

这是大诗人杜甫，

在安史之乱时期，

有次因为路过河南，

要到陕西的单位上班，

借宿在一个叫石壕的乡下，

碰到的，

部队抓壮丁的一幕。

那时，他正好投宿在这户人家。

第二天要走的时候，

就看到那户家人，

一夜之间，

人又少了一个。

本来七个剩下四个，

现在又四个变成三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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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

不过，

从这一事件，

也可以看出，

那些当差的，

确实挺懂得总结经验，

提高效率，

用脑子抓人。

而那些平头百姓，

也挺懂得，

在关键时刻，

急中生智，

想尽一切办法，

用头脑自保，

或者将家里的人力资源损失，

减小到最低。

可以说，

出来混，

大家还是都耍了点小聪明。

虽然结局并不是大家都最满意的，

但大概也已经不是彼此感觉最糟糕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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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

所以，在那种抓壮丁的游戏，

并没有傻子。

当然，作为看游戏的，

像老杜，

也不笨。

比如，老杜那时就是个公务员，

可以说，

和那些抓人的，

算是一个公司的，

或者说是一个团队的，

跟的都是同一个老大。

虽然老杜很同情老百姓。

而且也心知肚明，

这是他们公司干的，

并且本人其实也刚刚因为宫斗被贬，

对公司现在的腐败透顶也是很有意见。

不过遇到这种事情，

他表现还是比较稳重的，

虽然本人有一些正义感，

但并没有马上，

跟那个混账老大决裂，

而是忍辱负重，

先走一步算一步，

得过且过，

赶紧先回去，

公司给他安排的新岗位上班。

毕竟，要找一份工作，

也很不容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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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

不过，作为一个热爱写作的，

对那个事件，

老杜还是体现了一定的职业敏感。

想来想去，

那天发生的事情，

还是让他挺有一些震撼。

于是，趁着记忆还比较深刻，

还没有进入遗忘曲线，

赶紧提笔写了一篇，

现在看来也是有点小聪明的文章。

简单地表达了自己，

对劳动人民的疾苦的，

深切同情。

并在写作中，

略施小技，

使用了一种，

后来很多语文老师说的，

将抒情和议论，

寓于叙事之中的，

比较创新的方法。

而且，因为本人一直笔耕不辍，

比较用功，

写过不少类似的作品，

而被称为伟大的现实主义诗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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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

不过，我还是，

唾弃这些所有的聪明。

就像上帝唾弃，

那些偷吃了智慧之果的，

人类的祖先。

太会算计，

会侮辱我的高尚。

许多同情，

也不过是，

教人继续苟且。

而那些什么技巧，

也不过是，

用来应付考试，

或者学写什么作文。

所有的聪明，

还是都需要一份惭悔，

不然就发觉不了，

那种更伟大的追求。

比如，受到奴役的，

也不懂得，

被迫发出最后的吼声。

看到被奴役的，

也不懂得，

赶紧呐喊。

要学会这些，

还得花一千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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